凉风吹了太久,墨非白转身时,只觉得此时的醉意都已经淡了很多。
当然,也可能只是太冷,暂时被那冷意压下去了。
酒意一散,墨非白就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看来,原主这具身体的确是不怎么样啊。
忽地,他肩头一暖。
一低头,那黑亮亮的斗篷竟然压回了他的肩膀上。
墨非白顿时回头,惊讶的同时便觉得边乌寻不会是又缩回石头后面去了吧,“边乌寻?”
谁知,边乌寻就这样坦露着胸膛和肩膀,甚至腰间一块肉,任由身上被之前的太监撕扯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布片随风摇荡,“我怕你……万一冻伤了,明日就要治我的罪,杀我的头。还说不准,一生气要整个太医院陪葬呢,你们当皇帝的不都是这样吗?”
饶是墨非白,都不淡定了一下,“朕,像那等暴君?”
好家伙的,霸总,呸,霸道皇帝的道路算是被你看明白了,还让整个太医院陪葬什么的,小伙子有前途。
边乌寻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我不知道,可我不敢赌,我时刻谨记,我只是个任人宰割的质子。也许你并非暴君,可谁让我命贱,不得不谨慎呢?”
不知道是不是墨非白的错觉,他之前还只在这种话里听出了自卑自贱,这一次却好像……怎么听着这小子好像阴阳怪气的。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边乌寻一眼,却见边乌寻整个人小心翼翼的,不像是那么大胆,敢阴阳他的样子。
不过,好在人是真的从石头后面捞出来了,墨非白也不至于再客套到将斗篷递回去,索性加快了步伐,“朕说过,不喜听你自甘下贱的话,夜风冷,走快些吧。”
给他他还送回来,不穿拉倒,真是的。
墨非白咬牙切齿的,甚至步伐加快的同时,还特意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啊~
真暖和。
…
墨非白快步进了大殿,视线里也瞬间亮了起来,皇宫的烛火可是多得很,不比御花园那幽暗的角落。
跟在他身后的边乌寻,却在门槛处停下了,犹犹豫豫不敢进来。
“愣着干什么?”
墨非白在罗汉榻上坐下,伸手就端过了宫女提前泡好的茶。
该说不说,这当皇帝就是舒坦啊,哪怕是个实权欠缺的皇帝,都是一堆人伺候,也是不错的。
虽然曾经的十几个世界,他也进过古代两次,可是还真没当过皇帝呢。
边乌寻低头看了看自己鞋子,鞋底上带着一层泥。
墨非白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除了被那太监夺衣服,你还遇到了什么事?”
刚才外头黑,他还真没看到这泥。
可是明明白天在两仪殿初见时,他的鞋子上还没有泥土,怎么就进了他的皇宫区区半日,到了晚上就变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边乌寻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想告状,只是,陛下宫中地面太过干净,我——”
墨非白用力将手里茶杯往桌子上一墩,差点儿把茶杯都墩碎了,“说!”
这宫里,看来是真没人把他这个皇帝的安排当回事啊,他白天当众安置了边乌寻在皇宫,还明确说了以王子身份对待。
结果短短半日,个个把他的话当了耳旁风。
这哪里仅仅是欺辱边乌寻,这更是对他这个皇帝的不在意,才会把他的话都当个屁!
这样下去,他这个皇帝威严何在。
边乌寻再次低垂下头来,似乎是被墨非白的恼怒吓了一跳,“我,我说。晚膳时候,御膳房送来了饭菜,虽不好,可也能入口,我腹中饥饿,便伸手接的有些急,谁料那太监说……”
“说什么?”
墨非白的手指用力压在了茶杯盖上。
又是个太监!
还是个领头太监!
他这宫里究竟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在做事。
难道除了小贵子,就没个像样的了吗?
边乌寻苦笑,“说要我把御膳房不小心撒了泔水的那块地全都清理干净了才能回去吃饭。那里泥泞不堪,我蹲着擦了一两个时辰方好,只是脏了鞋子。”
“岂有此理!”
墨非白气得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连带着茶杯都抖了抖。
“小贵子!”
“在!”
“去将御膳房的管事太监——”
“陛下!”
边乌寻突然开口阻止了他,“陛下好意,边乌寻自然感恩戴德,只是,我的身份就是质子,请陛下不要再为我责罚太监了。”
墨非白叹了口气,“你进来。小贵子,去拿衣服,对了,还有鞋子——”
说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边乌寻的脚上,“不过鞋子不比衣服,大些小些都寸步难行,怕是没有合适的。叫人量了去赶制几双吧。至于御膳房领事太监,且先罚俸三个月。”
“是,陛下。”
随着小贵子离开,墨非白也微微冷静了下来。
是,之前那个小太监也就算了,这御膳房的领头太监,恐怕不是说仗责就要仗责的。
便先罚俸三个月警告也好。
边乌寻一踏进门槛儿来,久冷乍暖,反而浑身一个激灵。
“关上殿门。”
墨非白重新端起了手里的热茶。
“陛下!”
边乌寻竟然又开口了,不去关门,反而上前几步,转眼间到了墨非白面前。
“怎么了?”
墨非白被他这一惊一乍地差点儿弄懵了,下意识地往后倾了倾身。
难不成这质子还敢趁小贵子不在,行刺?
边乌寻的声音又缓了下来,眼睛却盯着他手里的热茶不放,“我身上冷得厉害,衣服还要等会儿,不知道陛下,可否先赏赐一杯热茶?”
墨非白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懂,之前还畏畏缩缩,这也不要,那也不敢的边乌寻,这会儿怎么突然不矜持了?
竟然主动开口讨茶喝?
看来是真冻得受不住了,才不顾那些了。
衣服鞋子都赏了,墨非白当然不会吝啬一杯茶,伸手就将手里的茶杯递了过去,“喝吧,还热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