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灿忽地平静了下来,同容瑞知方才那般,突兀的笑了一声。
而后抬眸看向姜禾凡,“她会的……”
“所以……”
“你知道了什么?”
姜禾凡严肃道:“在应天州时,她师伯柳道长说过,容浠命理中五行水旺,这种人,本就更易受到寒冷和湿气的影响。”
“而后也证实,她身躯已然达到了阴盛阳虚的极致。”
“原本想着是因为其融合太阴真火的原因,现在想来……”
“怕不是自其修炼时,便开始有意为之。”
“就连那总是跟在她身旁的妖怪……”
“说着是她师伯寻来护她周全的。”
“但其实,若真是为自身周全,她是最该离那妖怪远些的。”
姜禾凡说至这份上,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打算玩火自焚,将身躯炼制极阴。
不但能将混沌困死,甚至能将太阴真火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即使是身躯死亡,亦能确保太阴真火继续焚灭邪祟。
魂灵不灭,则真火不熄。
只是,容浠自身的魂灵要同其一并承受着一切,直至消散。
直至世间在无此人。
容浠。
真不愧第一面便觉得这人是个疯子。
当着我的面,就敢直接杀死父亲……
下手是真狠。
原来,对自己也这么狠。
倒还……
真是名副其实。
容灿见着沉默的姜禾凡,不再追问。
松开握住的手,转而去瞧容瑞知。
张口欲说,喉间却涌上酸涩。
身躯好似被彻骨的寒风裹挟,冷的厉害。
闭上双眼,费力稳下急促的气息。
攥紧手掌望过去,“所以,根本不是柳白泽成功带走了容浠。”
“是您故意放走?”
“故意引导其走上这条路?”
“……”
“可这样的方式修炼,是违背天道的。”
“最后可是会……”
“会炼成邪修的,是要被天道惩灭,遭天谴的……”
容瑞知身躯向前倾去,低声道:“邪修?”
“只要能将混沌困死,她怎么修都行!”
“天谴又如何?”
“若是真能引来天谴,也是助一臂之力,岂不是甚好?”
容灿唇瓣止不住的颤抖,不敢相信这话……
会是向来和善的爷爷能说出口的。
不信容瑞知会是这般冷血之人。
“爷爷……”
“这般做的后果……”
“待肉身寂灭,魂灵燃尽,便是大道消散,神形俱灭之时啊!”
“届时,怕是连入六道轮回的机会也没有了!”
“为何要直接放弃?”
“至少保住一丝魂,能入轮回,也是好的!”
容瑞知淡淡道:“眼见世间生灵涂炭,入得轮回又如何?”
“若得见四海升平,散于天地间又何妨?”
容灿不可置信,“狗屁道理!”
“我听不懂!”
“但知身死道消!”
“便是什么也没了……”
容瑞知仍旧神情淡然,甚至再次笑出声来。
而后站起身子往前一步,垂眸望向容灿,低沉浑厚的声音缓缓道来。
“以身证道,何惧之有!”
容灿怔住,脚下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这话……
我是听过的。
观里的道长们总说,师兄长辈们……
都曾说过这句话,而后……
便没再回来。
没有话语可以反驳。
良久方才喃喃出声,“她是您亲孙女啊……”
容瑞知缓缓回应着,“世间万众都是我的孩子。”
“只为不再见到,绝望的哭喊,唤不回远去的人。”
“只愿苍生迎来黎明。”
“为此,些许牺牲都是值得的。”
四下寂静,饶是伶牙俐齿如姜禾凡,也无话可言。
思绪回想至五年前,娘亲得了卜咸传来的信,顷刻间便是万念俱灰。
仅一夜之间便病重,而后更是不久后便辞世。
应天州中人届时传闻,娘亲是承受不住后郁郁而终。
虽说如今知晓娘亲的死……
是因父亲导致的。
但若不是娘亲深受打击,未必会中计。
而那封信,我亦是见过。
那年尚且年幼,只依俙记得零散两句。
容澜宁以身困之,意在湮灭,已身死,然未果。
百余修士各施其法,寻之踪迹,然不见魂,不见灵。
三日后,共弃之。
姜禾凡拉过木楞的容灿,与之容瑞知的视线对上。
质疑的开口道:“我倒是认同您话中的三分道理,但……”
“牺牲若是值得,便还好说,但若再次是无谓的牺牲呢?”
“我敢问……”
“您如何确保此番牺牲容浠,便会迎来必然的成功?”
“而不是如同五年前,您的女儿容澜宁一般?”
“已身死,然未果?”
“甚至于,不见魂,不见灵……”
姜禾凡言尽于此,视线紧紧盯着,生怕错过什么。
容灿闻言无神的眼眸亮起,顺着姜禾凡的视线一并看过去。
等待眼前的老人给出答案来。
容瑞知却是满眼欣赏的看向姜禾凡,轻轻勾起嘴角点头,对这孩子甚是满意。
能于乱象精确的寻求到事情的本质,倒是有那姜老头几分风范。
不紧不慢的往后退去,径自坐下。
“是不是无谓的牺牲,能不能有结果……”
“那就要看你们……”
“会怎么做了啊。”
听此话,还瘫坐着的姬煜踉跄着起身,手中的剑还未收起。
撑着剑挪至姜禾凡同容灿的身前,将其二人与容瑞知隔开。
身躯轻轻后仰低声道:“小心些……”
“我父亲平时想算计我时,也会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
“可不能上当啊。”
容瑞知本想去拿茶杯的手一顿,愣在原地。
这孩子!
你要不再大声些呢?
老头子我还没到头昏耳聋,老眼昏花的地步来。
诶!不喝也罢!
容瑞知看向这其,头上被砸出的血还没干,就能如此护着。
心性倒是比他父亲强些,就是脑子差点事。
姬煜向前一步,“您想让我们做什么,也不必拐弯抹角,大可直说。”
“我们也不是傻子……”
“这般事情,您不是应当谩天昧地,越少人知晓越好?”
“却为何,对我们三人全盘托出?”
“想来,也是有事需要我们去做。”
“而且,是必须知晓全局才能去做的。”
“既如此,您还是直说的好。”
“如若不然,或许我们情急之下……”
“保不齐会不会泄露出去什么来……”
容瑞知只觉这孩子威胁人的样子,倒是颇有意思。
嘴角牵起笑意,淡淡道:“这些事真的是什么秘密吗?”
“知晓的人那可是多了去了。”
“上清宫的那群人,还有你们……”
“以及秦意昭,甚至于靖国一方,对了……”
容瑞知越过姬煜望向姜禾凡,“还有你的父亲,沈言木。”
“说起来,你们反倒是这些人中,知晓最晚的。”
“泄露?”
“来,你们说说,你们还能泄露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