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辉看见柳东成焦急的模样，就知道这顿饭肯定又吃不成了。
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柳东成不可能找到峰哥家里来。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将刚引好的炭浇灭了，站在一旁听着。
秦峰和顾晚晚把柳东成迎进院子，“柳厂长，怎么了？”
玻璃瓶厂那边的业务，秦峰和顾晚晚全权交给柳东成处理，反正大部分自产自销，厂子没有太多销售问题，只是偶尔去旁边的车间看一眼。
两人都感觉不是玻璃瓶那边的问题。
“秦厂长、顾厂长，有人要对咱们饮料厂那边下手。”
柳东成只是分管玻璃瓶厂，但厂子被秦峰和顾晚晚承包，怎么说他也是“百乐”的一员。
今天家里老爷子过八十大寿，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饭，二叔家的堂妹和堂妹夫也带着孩子过来。
柳家开饭比较早，六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家里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天。
本来柳东成跟爷爷说话，突然被堂妹夫叫到了一旁。
“哥，我跟你说件事，也是我今天上午听说的。”
柳东成跟堂妹夫见面不太多，小时候他和堂妹都在爷爷身边长大，但长大结婚后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家庭要照顾。
见面少不代表关系不好，柳东成很喜欢这个堂妹夫，在汽车运输公司上班，会开车赚的多还顾家。
“卫民，咋了？”
“我徒弟不是去惠民饮料厂上班了吗？替他们开车送货。中午过来跟我说，惠民的人不知道昨晚上拿他车装了啥，一股臭味，他今天要送货，也不让他送了，还给他放假。”
柳东成听得满头雾水，“车上有啥东西坏了呗，这咋了？”
“惠民”也生产果汁，东西坏了只能全部处理掉，估计是拉到郊区外的垃圾场了吧？
“哥，不是厂里的东西坏了，我徒弟特意打听了，是特意装了一车臭气熏天的东西，打算晚上偷着倒你们厂后面，然后就说百乐厂生产有问题。”
柳东成大吃一惊，“什么？！”
他一直在国营厂上班，就算现在厂子承包出去了，也没见过竞争对手下绊子使坏的事。
这么看来，他还是太单纯了。
“对，我徒弟不知道你们厂被百乐承包的事，过来就是跟我闲聊。”
“不行，卫民，我得出去一趟。”
柳东成跟家里人说了厂里有事，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柳家老爷子的老宅在北郊，离秦峰的新房很远，柳东城出门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下。
那些人要晚上动手，肯地是天黑以后。
柳东成骑得飞快，自行车的脚蹬子都冒火星了，紧赶慢赶往秦峰和顾晚晚家跑。
秦峰听后，面色中都透着寒气，“本来不想收拾他们，还上门讨打。孙鹏，柳东成，你俩跟我走。”
谢辉听见没有点到自己的名字，可怜巴巴地望着峰哥，这是又要让他留守后方，当好警卫员。
他是知道给嫂子站岗，任务比收拾“惠民”重要一百倍。
可他是热血好男儿，也想上前线“杀敌”。
秦峰无视谢辉飘来的眼神，他媳妇现在特殊时期，去现场不合适，一个人在家他又不放心，只能先委屈谢辉了。
顾晚晚这几天身体没什么问题，也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惠民”的这招挺狠，要是单纯的谣言，可能不攻自破。
但弄来一车臭烘烘的东西倾倒在“百乐”后身，谁路过不说是他们饮料厂的问题？
这种谣言可没那么好解释，弄不好临海的这家厂子都开不下去，甚至其他三家厂子都要受影响。
这种案例也不是没有，九十年代，华国最大的火腿肠品牌“春都”就是因为谣言，最后破产了。
不知道是谁最开始造的谣，说“春都”和火葬场联合，生产火腿肠的肉不是猪肉，是人肉。
谣言越传越广，大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倒找钱都不敢吃。
一年销售几亿的牌子，就这么没了。
还有“莲花味精”吃了脱发，“娃哈哈营养快线”是计生用品做的……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然而，商业战场上的谣言就算是跑断腿也不一定管用。
“峰哥，我也去。”
顾晚晚的一句话让谢辉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秦峰是真的担心，可还是点头答应，“那媳妇，你到了厂子就去办公室。”
柳东成将门外的自行车推进院里，锁好门，上了车。
三个大男人坐在后面，孙鹏和柳东成觉得太挤了，只有谢辉，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欺负到他们头上？还给他们造谣？
这就是太岁头上动土，造谣也是峰哥和他玩剩下的。
他们在玉湖给当时的“宏达”贴传单的时候，惠民的人还不知道在哪儿撒尿和泥呢。
＊
惠民饮料厂。
曹文荣的妹夫刘浩美滋滋地坐在厂长办公室喝着茶。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惠民”厂里，而且一进来就坐在厂长办公室。
办公室真大，沙发真软，茶真香。
刘浩心里暗暗感叹，这几年，他终于等到一个机会，必须好好表现，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惠民”刚建厂那阵，他就找大舅子曹文荣，说要进厂里上班，他家哥仨，到他这的时候，没有正式工作可以接班，只能进厂当个合同工。
合同工跟正式工工资差得不算太多，但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今天发个茶缸，后天发个脸盆，过年时发的带鱼和水果，通通都没他的份，更不用说房子了。
他寻思在哪儿干都是干，现在私营厂子发展更好，再说大舅哥的生意，怎么都会照顾他的。
进场肯定能当个官，管管人什么的。
结果曹文荣答应了，回家跟媳妇董丽红一商量，第二天就反悔了。
“不是我不让你来，你也知道你嫂子……”
曹文荣没说原话，点到为止。
原话实在太难听，董丽红说刘浩奸懒馋滑样样都沾，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厂里不养闲人，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刘浩满是失望，心想是金子总有发光的一天。
他这块金子今天终于发光了。
大舅子关键时候还得靠他。
“东西都准备好了？”曹文荣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
现在厂子里冷清的不能再冷清，倒茶的水声传到走廊里都有回声。
五点半一过，厂里除了打更的门卫老头，没有一个人。
“准备好了，大哥，我刚才让人把豆渣子装上车了，车停在咱们后院呢。现在就等天黑了，再去拉点臭鱼烂虾。”
曹文荣还是有所怀疑，这个妹夫就剩下一副好皮囊，平时也没见办过几件靠谱的事，“你找的人靠不靠谱？”
“放心吧，大哥，人没问题。”刘浩拍着胸脯保证。
他琢磨了好几天，想出的完美计划，绝对一鸣惊人。
办一家工厂他不行，但“办”一家工厂他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