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炽灯照亮整个走廊,云婉巧坐在靠椅上,她的影子似乎因为光太过晃眼,而渐渐快消失不见了。
她身上穿着一身睡衣,脚上竟然还是一双拖鞋,如果仔细看的话,或许还能发现,那不是同一双。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她已经在家洗了澡,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奶奶的病情恶化了……
阎飞靖来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她那么小一团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一起,她的头发乱成一团,他不知道有多心疼。
隐约间,他似乎又听到了她的哭声,那哭声极小,断断续续的。
高中两人分开的时候,他也听到了她的哭声,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哭声,听起来无比的压抑,她好像不敢大声哭。
他止住了自己想要赶去拥抱她的心情,沉住气,转身走了出来,打了一个电话。
“陆钧,之前让你帮我去接的那个国外特别有名的骨癌医生魏何轩,你安排他现在赶紧来医院!”
……
凌晨一点钟,此时的医院寂静无声,完全没有白天的热闹,惨白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她不管难不难受,只是一直盯着那灯光,让眼睛被刺痛。
终于,手术室的红灯熄灭,医生走了出来。
云婉巧连忙走到跟前,但一看,这并不是奶奶的主治医生,他的身后才是奶奶的主治医生,山牙。
山牙医生看到她笑了笑,柔声道:“云小姐,这位是魏何轩魏医生,现在他全权负责你奶奶。”
云婉巧有些不解,她并不相信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医生。
山牙医生看出了她的疑虑,把她拉到一边,“云小姐,他是从国外回来的,虽然看着年轻,但他技术特别好”。
他推了推自己的镜框,擦了擦脸,用比刚才更小声的声音说:“有些汗颜,他是我师兄,我们老师收弟子是按照天赋来的。”
云婉巧看着已快年近半百的山牙,她相信山牙医生的为人。
“老人的情况开始恶化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好是这个星期就要准备手术了。”
一身白大衣的魏何轩刚才一直在看老人的病历本,直到他们说完话后,他才走了过来,一脸冷峻。
云婉巧点了点头,嘴里一直重复着“好”。
交代完后续他就走了,山牙医生拍了拍她的肩,他的目光中带着一种怜悯,“上次来了一个女人,那是你妈妈吗?从她那儿想想办法,加油!”
转身临走之前,他还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今天奶奶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了,虽然清静,但没人可以帮她看着奶奶了。
她端来了一盆温水,用湿润的毛巾给奶奶擦拭着脸颊。
“巧啊,咱不治了好不好?我在这里不舒服。”奶奶突然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不行,绝对不行!奶奶你放心,我有钱,我们做个手术就会好的,你要相信我!”
她守了奶奶一夜,直到天亮后把早餐买了早餐之后,这才回家。
昨天出来的太急了,她全身上下一通摸,这才知道手机掉在了家里。
现在工作也被辞了,她得先去找到别的工作,就算是脏活累活她也做,只要是离医院比较近就行,这样她就能安排好奶奶每天的饮食。
到家后,她拿起手机终于看到了“Y大佬”给她发来的微信,三个画本他都看了!
那后面呢?怎么后面就没有回复了?
她明明记得以前大佬都会在第一时间跟她谈价格的,那这次是没看上?
【不好意思,昨天有事没看到,您觉得那三个画本怎么样?】
发完后,它就把手机扔在了床上,没想到下一秒竟然就收到了回复。
【没关系,你忙,我很喜欢那三个画本。】
她的嘴角终于慢悠悠的晃荡了起来,对面紧接着又发来一条微信,她的嘴角又耷拉下来。
【这里面是不是缺少了一些?】
在把画本送去之前,她的确把很多张给阎飞靖画的肖像给拿了出来,但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像是心有灵犀般,他又发来一条信息;【我就是看到那里上面有一截短片的纸,想着或许会是你撕下来的。】
【对,不好意思,我的确拿了其中的一些画出来。】
阎飞靖摸着三个画本,嘴角扬起了微笑,他根本就没看到什么短片,只是他记得罢了。
那时候,一开始小丫头还是偷摸着画他,后来被发现了,索性直接在他跟前画,还让他摆好姿势。
想到这里,他扬起的嘴角恢复了常态,变得冷漠不近人情,他想起了昨晚在医院看到的她,她在里面坐了一夜,他就在外面坐了一夜。
他知道她很要强,在她这样脆弱的时候,她肯定不想见他。
这一次,他回来的目的似乎更加明确化了,他希望让她恢复到以前的生气。
【这里面的画我都要了,如果剩下那些你拿来的话,我也是可以收的。】
她在原地尖叫了一声,这人也太好了吧!她刚开始还以为选一两张就不错了。
【我数了一下,这三个画本里面一共有七十张,要不你来开价?】
她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的笔锋,但这的确不是专业性的画作。
【不啦,还是您定吧!】
【那每张一万,一共七十万你看怎么样?】
她张大了嘴,什么?!她以前画的那些很专业的画,一张都是五千而已……
【啊?您真的想好了吗?毕竟您也看的出来,我那时候画的还不是特别专业。】
微信那端许久没有收到消息,她盯着手机看了一眼后,又想着可能大佬也是在和她开玩笑吧。
“叮铃”
她收到了一条很长的信息:
【你知道我买你的第一幅画是什么吗?是《枯菊与新菊》,你画了一株开的无比灿烂的红菊,那浓郁到极致的红,吸引了很多人,但我注意到的是你红菊下正在枯萎的菊花的枯枝,菊花的习性的确是这样,它开花的时候,枝叶就开始从下端慢慢枯萎,花败之后,整个菊花枝都会倒伏,慢慢化成泥土。但你又在裸露的枝条那里,画了一个非常细小的嫩绿细苗,它来年会接着绽放,这代表着希望。】
【当时我记得,在沙龙上很多人都在说这幅画名字不对味,说应该叫《盛放的菊花》,但是当我看到它的名字是《枯菊与新菊》的时候,我却觉得它非常的贴合,你很有灵气。】
【所以从那一次开始,我就很喜欢你的艺术表达方式,我愿意在你身上做这样的一个投资,祝你以后成为大画家。】
云婉巧紧握着手机,这么一长段话,甚至可以抵掉她三年来和他交流的所有字了。
那张《枯菊与新菊》,他解读的超级好,但她原本的意思是那盛开的红菊代表了她自己,而那细小的嫩苗是阎飞靖。
当初和他告别的时候,她将他踩在地下,让他的自尊一文不值,这幅画只能算是隐晦的致歉。
但如今,这幅画被如此解读,她似乎看到了很多事物的另一面,她一定会让奶奶好起来的……
云婉巧仰着头,摸了摸鼻子,莫名的有些想哭,在手机上敲来敲去,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
最后只是简单的四个字:【谢谢大佬!】
【哈哈哈,你平时不是叫我Y的吗?今天怎么叫我大佬了?】
她把两人的聊天界面发给了他,他这才看到了自己的备注。
【第一次我就是改的这个!!!】
他回复了她一个表情包,是她上次给他发的那个,一个抱着月亮在敬礼的小姑娘,头上顶着两个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