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月庄后院的星子冷淡,月凉如水。
伴随着满堂宾客的高谈阔论,人声一时间鼎沸。
猪圈之中的猪,正将头低在那长长的猪食槽之中,不断的吭哧吭哧的供着猪食槽之中的残渣,而细细辨别而去,便能听到地窖之中传来的响动。
只不过这个时候,这点子微末,却无人能够注意得到。
而在地窖之中,安陵容看着面前摩格可汗满脸的傲气,即使是无论局势还是酷刑,均属他落了下风。
他的嗓子此时说出的话,带着残忍,却又嘶哑。
“你,你倒是和旁的女子不同,要杀便杀,本汗根本不惧。”
“至于这兵力分布图,本汗绝对不会写出来的。”
他的下巴微抬,眼底带着倨傲,这倨傲的来源于,他们准格尔的凝聚力。
安陵容的手下意识想要摩挲上手腕之上的红色玛瑙珠子,却在这个时候落了空,她才想起来因着国丧她将那玛瑙珠串放到了含凉殿中,但此时,她势在必得了。
敦亲王即将要远赴准格尔边境,无论是她是大清子民,还是同敦亲王府的旧情而言,她是一定要将这兵力分布图搞到手的。
只是如今她出来的时日太长,深怕藏月庄二楼的绣娘等人发现了异常。
她的红唇轻勾,凑近了绿妩的耳朵,眸中带笑嘱咐了什么。
随后她便从地窖中出去,却到了后厨同蒋阑珊换了衣裳。
藏月庄的二楼雅间之中,几盏绢白灯笼散发着荧光,玉墨推门而入,见着一桌子正在小声谈论,眸中带着喜色的绣娘。
此时,二丫正紧紧依靠在素云的身旁,眼巴巴的环看着这藏月庄二楼雅间之中的布局,眼中带着神往。
绣娘们因着安陵容不在,倒也大着胆子许多,夸赞着安陵容。
“你们可瞧见了?”
“咱们福晋生得貌美,又是玲珑心。”
“二丫被福晋允了,能够习字。”
“箐雨,你是不是也想去习字?”有女子调笑声顿起。
被唤作箐雨的绣娘笑着拍了一拍:“当然咯,你没听福晋说啊。”
“多学些,日后出了玲珑坊,还能谋求别的生路。”
“我如今能当绣娘,日后老了,老眼昏花了,到那个时候我要靠什么谋生呢?”
玉墨正好听着绣娘们夸赞着安陵容,她也随之勾起了唇角,只是在想到王爷那个幽怨的眼神,又感觉脊椎骨爬上了寒气。
环视了一圈,安陵容不在,她转身要下去寻找安陵容的身影。
正巧见着安陵容款款而来,只是身上的吉服太过打眼,从藏月庄大堂而过,许多宾客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小了下来,偶有带着眼力劲的男子,小声的议论道:“这是宗妇。”
“你不知晓,我那三大爷的表姑的妹妹的四舅的女儿便是在王府当差呢。”
“她休沐时同我们说过,这福晋们穿着的吉服就是这个样子的。
“啊,刘兄,你果然见识广。”
“那这顿酒?”
“一顿酒有什么?”
“我日后可是要干大事的,今日我买单....\"
待那抹墨绿色身影上了二楼,入了雅间,水榭雕花门被打开,其中的绣娘纷纷回神,只见来人一身墨绿色裙裾,面容柔和,花盆底的鞋尖缀着珍珠,上头还带着一丝泥泞。
安陵容的到来让雅间之中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的女子不约而同的看向安陵容,仿佛这就是她们的主心骨。
“不必拘谨,这些时日,你们在玲珑坊中都辛苦了。”
“待会上了膳食,你们多用些。”
“二丫,过来。”
安陵容将二丫召唤至身前,她也浅浅的坐到鉴止的身旁,身后的玉墨还站着,她拍了拍一旁的椅子:“坐。”
玉墨本想说于理不合,在瞥到了安陵容的目光之中不容置喙,还是依顺着坐下。
她刚坐下,安陵容便笑着问道:“王爷可回府了?”
“回福晋的话,王爷已经回府了。”
“王爷嘱咐奴婢给福晋带了披风,又叮嘱奴婢吩咐了车夫,在玲珑坊的后头等着。”
“我知晓了。”
随着不断的膳食被藏月庄的女子捧着入了桌案之上,安陵容看着一旁的二丫,柔声问道:“你想吃些什么?”
她的眼神此时看到了她的花盆底上沾染了泥泞,适才她在地窖之中见了摩格,对,是摩格。
若是平常人,被发现了秘密会惊慌,而若是上位者,便会更加沉稳。
她前世走的时候太早,若是按照时间线来看,这个时候,正巧是甄嬛在甘露寺的时候。
是这一世的事件走向不同了么?
还是前世的甄嬛也救下了摩格?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她的心中冷哼,面上依旧将那好克化的软点,挪到了二丫的跟前,看着二丫吃的脸颊鼓鼓,她的心中多了一丝慰藉。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准格尔兵力分布图,她势在必得。
她的眸子清澈如水,只这平静之下的暗涌,却在藏月庄中的后院之中提现。
绿妩正守在了摩格的一旁,她想到了福晋的交代,转身拿过来了正置放在一旁用来剪了灯芯的剪子,她一手持着剪子,一边往前去,忍住了心下的颤栗,想起了她从前的过往。
毫不犹豫的,用剪子剪断了那一只脚趾,刹那间,摩格吃痛,口中不断喘着粗气。
绿妩的手不断的发抖,她捡起了地上的那只断指,双肩也随着她的害怕而不断颤动,便连说出的话,都断断续续。
“你最好还是识时务,将兵力分布图画下,让你少吃些苦头。”
“从今日起,我们的人会在这里看着你,不让你死,也不让你好生的活着。”
“直到你将兵力分布图交出,如若不然,你便要被做成人彘了。”
“人彘?”
随着一桶剩饭剩菜被橙皮提进猪圈,而猪圈之中的门被紧紧关闭起来,小木板子被打开,橙皮的脸露出来在那洞口:“绿妩,出来用些饭,我来替你。”
绿妩踩着梯子向上,此时若有人见到,会好奇,那橙色衣裳的姑娘怎么换成了绿衣?
她上来第一件事,便是将那断指丢在了长长的猪食槽之中,福晋所说的她才不会忘:“猪是杂食性动物。”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猪围着头,将那断指吃下,如同往常一般吭哧吭哧着,她的眼中也被勾出了一种嗜杀,那是之前过得太苦了,才让她更加坚定的一种嗜杀。
这一幕,全被藏月庄二楼雅间的一双眼睛收入眼底。
她嘲讽一般勾起了唇角,藏月庄后院的猪可不是用来圈养的,而是用来毁尸灭迹的。
看来,明日藏月庄的地窖之中,会用来储藏些鲜猪肉了。
准格尔的兵怎么不算是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