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梁帝的解药也煎好了。许静婉接过药碗仔细闻了闻,见没有问题便还给了乾公公。
梁帝在乾公公的服侍下喝完药睡下了。
他这一觉睡得极好,没有了往日那些如同刀山火海般折磨人的虚梦。
此时,西北边关的情况却十分危急。
两日前,完颜海德收到了朝中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子知道了他私自与大梁开战,向父君告发了他。
太子同一批朝臣为他罗列了几条罪名,主要是违抗王命,挑起战争,导致士兵伤亡惨重,还可能在将来引发百姓生灵涂炭,甚至使国家灭亡。
完颜海德有勇无谋,所有权术都靠他的一干谋臣,其中以阿鲁为最。
“完颜云烈!一个只能躲在背后使阴招的小人。等我回去定叫他好看。”完颜海德恨恨骂着,将写着消息的布帛拍到案上。
阿鲁捡起布帛看了一遍,片刻后又放回案上。
“阿鲁,你说怎么办?要么我们先回去,直接杀了他。父君年迈,到时可以为王的只余我一人。难道父君还真能杀了我不成?”完颜海德说罢,涨红着脸拿起案上的水囊喝了几口。
“大王子,那样做即便成了事也名不正言不顺,实在太冒险了。且今后定会有数不尽的麻烦。”阿鲁说着坐了下来。
阿鲁父亲是个商人,自小母亲便去世。他一直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
他尤其喜欢大梁文化,不仅会说大梁语,还读了许多经典文集,可谓半个大梁通。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完颜海德收在麾下,并委以重任。
“能有什么麻烦?”完颜海德皱眉,不以为意道。
“你为王以后,可能会有不止一人效仿你,抢夺你的王权。大王子要想将来坐稳王位,就只能走名正言顺的路。”
阿鲁感恩完颜海德的知遇之恩,感激他的全然信任,对他的鲁莽和愚蠢总能无限的包容。
完颜海德哼了一声:“那你说该怎么办?”
阿鲁学着大梁读书人的样子,手指轻扣案板:“有一个法子,就是有些风险。但是若成了,不仅可以堵住太子的嘴,还能让你压过他的风头,成为北狄的英雄。”
完颜海德最喜欢的就是挑战风险,战胜风险。他认为那才是英雄本色。
“快说吧,是什么法子?”他急切地问。
“一不做二不休。大君已经知道我们出兵,如今损兵折将,若是就这样回去定会受罚。如果您打了胜仗呢?给大君献上各种宝物、粮食、牲畜,还有大梁的美人。那时候,大君还会处罚您吗?”
“对!若是我带回去那些好东西,不要说父君,就是其他首领也不得不赞我一声北狄英雄。”
完颜海德兴奋地拍了阿鲁一把,拍得阿鲁咧了咧嘴。他毫无察觉地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有法。果然如此。”
以前每次与太子交锋,基本都是阿鲁为他出谋划策。十次有七八次都是他们占上风,才有他今日与太子抗衡的实力。
“大王子,调动那些人马速度要快,不能让太子看出端倪。这样还能打大梁一个措手不及。”
“对。我这就安排。你再想想,还需要做哪些安排。”
“和我们对阵的是沈令的孙子沈湛。听说他现在已经是皇子了。此人不仅能打,而且足智多谋。大王子决不能掉以轻心。”
“哼。据说他去掉了面具,一张脸跟个娘们似的,没有一点雄风。何况我们还有十万大军。二皇子不是说,那小子这次只带来三万人吗?加上驻军也不足六万。我们还怕了他不成。”
阿鲁叹口气,继续提醒他:“大皇子莫不是忘了刚打完的那一仗?他可是有机关术的。”
提到这个,完颜海德恨得直磨牙:“没胆量与我们硬碰硬,只会搞这些小玩意。阿鲁,我有个办法。我们可以派人找到他们的工匠,将他们全杀了,再把那些东西一把火烧了。”
“这倒是个办法。但是现在重逾关把守极严,我们很难联系到城里的探子。重新派人的话,想混进城里更难了。只能夜里试着联系了。”
连着三个夜晚,阿鲁都让人放出苍鹰。第三夜探子撑不住了,总算收了老鹰腿上的竹管。
探子是大梁人,名叫楚来,就出生在重逾关,从小与阿姐相依为命。
前两年他和阿姐去集市,用粮食向北蛮人换羊羔。一不留神,就把阿姐弄丢了。
找了许久以后,他收到了北蛮人传来的消息。原来阿姐被掳去了北蛮的平谷坡。信里说,若是想让他阿姐活,就乖乖听话,为他们做事。
她拿着阿姐的木簪哭了一夜。这木簪是他亲手刻了在阿姐生辰时送给她的。
想起从小与阿姐相依为命,被阿姐照顾的点点滴滴,再看着簪子上已经发黑的血迹,他妥协了。
前几日,大梁重创了北蛮的铁骑,他比任何人都高兴。他盼望着大军早日攻进平谷坡,他就能将阿姐救出了。
可是今日,他收到了北蛮的信件,让他找到另外两人一起烧了机关营,再杀了机关营里的工匠。
他虽然没读过书,但是自小他和阿姐就常得邻里的关心和帮助。对这些人,他一直心存感激。
他知道,一旦城破,这些给过他关心帮助的人,面临的将是家破人亡。还有城东油坊的阿喜,他喜欢的那个小丫头,也可能会遭遇北蛮士兵的毒手……
他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用卖国,也能救出阿姐。
可是,他没读过书,凭他自己的本事是无法做到的。
他想着,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做过任何坏事,如果向将军坦白,是不是可以将功抵过呢?
将军本就足智多谋,如果再有了北蛮的消息,救回阿姐的机会也一定会大大增加。
第二日酉时过,心中充满希望的楚来鼓足了勇气,走向将军的营帐。
此时,魏将军正在帐中与沈湛议事,一起的还有刘、张两位参将。这二人也是沈老将军临走时提拔的亲信。年纪只比沈湛大个十来岁。
沈湛放下手中的纸条,环顾几人:“我们的探子说,北满太子已经和他们的皇上禀报完颜海德私自出兵且打了败仗的事。这一仗完颜海德是自己行动,应该非常隐秘,完颜云烈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完颜海德军中有太子的人。”魏将军肯定道。
“死亡人数都说的那么准确,这个人除非在虎师一部里任高职。”沈湛下意识的轻抚着腰间荷包。这已经成为他习惯动作。
“还有另一种可能。消息是二皇子透露给完颜云烈的。”
魏将军马上反驳:“怎么可能?二皇子与完颜海德联盟,怎么会突然给他一个釜底抽薪?”
“你想,谁最希望完颜海德出动大军缠住我?当然是二皇子。我们多想早日结束战争回去,他就多想留住我。”
“可是,他怎么能确定,得了消息后,完颜海德就一定会出动大军,而不是带着残部回去请罪呢?”不等魏将军说话,刘参军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以完颜海德的性子,绝不会做束手就擒的事。何况,他手下还有个颇有智谋的军师。现在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场胜仗。这样,不仅能堵住太子一干人的悠悠众口,还能给自己造造声势。”
魏将军点头:“这些年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这样做的确是最有效的。虽然他们王和太子都不是好战之人,但是,北漠无论贵族还是百姓,都是以战功论英雄的。无论前面做了什么,只要能给他们带来财富,就是他们的英雄。”
张参军一直皱着眉头不语,此时开口道:“他们刚刚吃了败仗。应该有所忌惮,所以他们会等大军到了再行动。”
刘参军也同意他的说法:“对。现在他们顶着朝廷那边的压力,调动大军的速度一定不会慢。”
“所以,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争取在他们大军到来之前,消灭剩下的骑兵。”魏将军果断道。
此时,营帐帘子一掀,墨白疾步走了进来。
“将军,外面来了一个士兵,急吼吼的要见您。说有重要事情禀告。”
帐子里几人互望几眼。
“此时来见,会不会是二皇子派来搞刺杀的?想来个出其不意。”刘参军心中疑虑,张口便说了出来。
沈湛笑笑:“就算是来刺杀的,我们还怕了他不成?让他进来。”
来人一进大帐,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是何人?有什么事情要说?”沈湛将手边的舆图折了两下。刘参军连忙接过去收了起来。
“小人楚来,罪该万死。今日来自首,想将功折罪,换回一条小命。”
几人闻言俱是一惊。
魏将军一拍桌案,声如震雷:“你做了对不起西北将士的事?仔细说来,若有隐瞒,定不轻饶。”
见楚来吓得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沈湛按住魏将军的手,摇摇头。
他又转向楚来:“今日你既能来自首,定是存心悔改。你慢慢说来,若真立了功自然可以抵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