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友!”
傅谷主哈哈大笑,抬手拍了把贺石肩膀,“贺小友,武功不错,酒量不行啊,实在是差远了。”
他又给何玉满上酒:“他不能喝了,你酒量好,你来跟我喝!”
贺石一听顿时不干了,直接拍桌而起:“谁说我不能喝的!”
他一把拿过何玉面前的酒碗,身子站不稳,手腕晃动间,清凌凌的酒液洒了半桌。
然后在其余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口干掉了剩下的半碗酒。
喝完酒后,他随手把碗丢在桌上,拿袖子擦擦嘴角,踉跄着绕过桌子,一屁股坐在了何玉身旁。
何玉连忙伸手扶住他前后摇晃的身子,贺石就着她的手坐稳了,也不说话,只睁着一双水洗过一样的清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何玉无奈扭头,看向对面靠在椅背上笑得没心没肺的傅谷主,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脸,狠狠地翻了两个白眼。
这人真没调,贺石还是个孩子呢,稍微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了,结果愣是被他给带着喝多了。
她两手拉住还想伸手拿酒喝的贺石,斟酌着如何开口告辞离开。
正巧此时傅辛送了楚河回来,一进门看见这副乱象,原本就冷的一张脸眼看着又黑了一个度。
何玉连忙抓住机会告辞:“傅谷主,令郎已然回来,我们二人便不打扰你们了,此时夜已深,还是早些休息吧。”
傅谷主此时也已微醺,见傅辛的脸黑的都快滴出水来了,便哈哈一笑:“辛啊,那个,辛苦你再跑一趟,送无名姑娘和贺小友去睡吧。”
“知道了。”
傅辛对着傅谷主黑脸,面对何玉和贺石时,脸色倒是好看很多,“走吧,我带你们去休息。”
何玉再次同傅谷主告辞,然后半扶半拖着拉起了贺石,险些被他拽的一个趔趄。
这小子,近两年块头是真没少长,还挺沉。
出了屋子,清凉的夜风阵阵拂过。
贺石被这风一吹,发晕发热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何玉身上。
双臂甚至还亲昵地搂着她的肩膀。
那面冰凉的黑纱虚虚地掩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双目只需稍稍向上一抬,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玄色面具。
贺石本就滚烫的脸颊顿时像着了火似的,烧的他整个人一个激灵,上半身立马从对方的肩膀上弹开了。
何玉只当他在耍酒疯,一边手上用力抓住他,一边啧了一声:“别乱扑腾,老实点。”
贺石挣扎的动作一停,脑袋一垂,果然老实了,任由何玉一手环着背,一手握着手腕,亦步亦趋地跟着往前走。
今晚要住的地方并不远,很快便到了。
傅辛帮忙把贺石搬上床,给他们点好灯备好水和醒酒药便离开了。
何玉望着平躺在床上双颊酡红,嘴里还不住地呢喃着什么的贺石,突然有点头疼。
早知道就不碍于面子答应贺石跟傅谷主一起喝酒了。
她叹了口气,去桌旁给他倒了杯水。
等她把水端回床边时,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双眼,正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那双因为醉酒而变得异常水润的眼瞳在跳动的火光中泛着细碎光芒,看起来乖的不得了。
何玉顿时心底一软,连带着声音都轻柔了两个度,跟哄小朋友似的:“小石,起来喝点水吧。”
贺石反应了一下,木木地答道:“哦。”
然后朝弯着腰的何玉伸出了手,却不是去拿她手里的杯子,而是张开手指去捉垂在半空的黑纱。
何玉任由他的手指捏住了黑纱边缘,顺势坐在了床边。
贺石抿起唇,捏着纱巾的食中二指轻轻地摩挲,眼神则牢牢锁在那处,注视着那一小片平整的黑色被揉搓着慢慢皱起。
像是在一片平静的美丽湖面投入一颗石子,荡开了层层涟漪。
过于遥不可及的完美被这一点瑕疵打破,变得鲜活生动起来,仿佛能够让人随意亲近一样。
贺石露出了满足且快乐的笑容。
他哑着声音喊道:“姐姐。”
“哎。”
何玉应了一声,探手把水杯递过去,“好了,别玩啦,先喝点水,喝过水后吃醒酒药,吃了药一会儿就不难受了,乖啊。”
贺石仍是看着她,一叠声地喊她姐姐。
声音不同于平日里的清朗,而是又低又哑。
何玉再次好声好气地重复了两遍,贺石终于松开了那片已经被蹂躏地皱皱巴巴的纱巾,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他坐起身,慢慢喝掉了杯子里的水。
何玉暗暗松了口气。
她拿走贺石手里的水杯,准备起身再去给他倒一杯,还没等有所动作,就被后者一把握住了手腕。
何玉回头:“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贺石摇摇头。
何玉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摸了摸他热乎乎的额头:“乖,没事就松开手,我再去给你倒水,好吗?”
贺石往前探了一下脖子,用额头追着何玉的手心蹭,一边蹭一边嘟囔:“好凉快,好热。”
何玉被他疑似撒娇的行为逗笑了:“你到底是热还是凉啊,行了别闹了,我去倒水拿药。”
话是这么说的,但她还是坐在原地任由贺石抓着手腕蹭了几分钟。
直到喝完水吃完药,安顿着贺石脱掉鞋子躺好,盖好被子闭上眼,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何玉最后一次试完他额头的温度后,直起腰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一次照顾醉鬼,还真挺累的。
刚才还在不停闹腾的贺石此刻规规矩矩地平躺在床上,发髻散开,浓墨一样的乌发铺了满枕,衬得中间那张安静的脸更加容色绝然,清冷出尘。
何玉抓住皱巴巴的纱巾抻了抻,将它拽平整,四周打量一圈后,见没什么问题了,便吹灭灯,推开【家园】的大门,选择了下线。
……
温暖如春的浅色调卧室内,贺石站在窗前,揉了揉仍然发晕的额头。
此刻姐姐的这方世界也正值深夜,但在对面不远处,那张柔软的被子凌乱地铺在床上,本该熟睡的人却不见踪影。
“姐姐去哪了?”
贺石低声自语。
“你在找我吗?”
身旁骤然响起的熟悉声音将贺石吓了一跳,顿时觉得浑身酒意都醒了大半。
他猛地扭头看过去。
只见何玉正站在五尺开外的地方,满眼含笑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