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楼上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是若若在给林婉儿包被子,若若疼惜地说道:“你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我哥看见了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
林婉儿小声说:“醒来没见着人,一着急就忘了。”
若若没好气地说:“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怎么反倒跑过来问我?”
林婉儿好笑地说道:“你那哥哥,整天神神秘秘的,每天早晚两趟,也不知道偷偷跑哪儿去了。”
若若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范闲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练功,至于最近晚上也跑出去,得到心凌的记忆之后也知道,这个阶段范闲每天晚上在练习据枪,每天抱着巴雷特练瞄准呢。
这种事不好告诉嫂子,“每天早上是哥的练功的时间,晚上在干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林婉儿对自家相公的事情自然上心,好奇地问道:“练功,练什么功?我可以去看看吗?”
林婉儿已做人妇是不假,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少女,仍旧还有未脱的稚气与好奇心,若若耐不住她的央求,只好答应陪她一起去看看。
若若给自己嫂子包成一个胖胖的毛熊,“外面山风大,要是我哥要是责怪起来,我可不会为你说话。”
林婉儿笑嘻嘻地表示不依,若若才知道这个看似端庄贵气的嫂子,骨子里竟然还有这么调皮惫懒的一面。
天才微微有些发白,下人们都在准备早上的用度,没人注意两个主子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
两个姑娘单独外出,旻科自然不放心,远远的跟在暗处。
若若只知道范闲每天要练功,具体地方她也不清楚,“这山这么大,我们去那里找,别迷路了。”
林婉儿笑笑,自信地说:“我有一种直觉,相公在哪儿,我似乎能察觉到,跟我来。”出了山门反倒换了林婉儿在前面领路。
若若反正也不知道地方,只好由得她胡闹。
不想林婉儿竟然说的是真的,真就走到了一处十几丈高的悬崖下面,往上看去,借着逐渐泛白的天光,看清崖顶上站着一个人,不是范闲还是谁。
“啊~”
林婉儿一见之下惊恐莫名,因为范闲明显是正在准备往下跳你。
若若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强装镇定,“别紧张!”
若若练武才不过四个多月,轻功更是刚开始练,对于一个人是否能从十几丈高的地方跳下来而无事心中同样没底,但是却不能在嫂子面前表现出来。
更害怕突然的惊叫让范闲分神,别本来没事,分神之下出点儿事儿,就麻爪了。
范闲在崖顶叶看到了崖下的姑嫂二人,但是没有影响他接下来的动作。
以现代的单位衡量,那山崖大概有个四十米高下,相当于15层楼高的样子,一般人站在这个高度早就眼晕了。
范闲犹豫,直接从崖顶纵下,身体在乱石之间跳跃,每一脚都险之又险的踏在唯一能够借力落脚的地方,下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让崖下的两个女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似乎有一种先天的预判,总能在撞上山石之前提前进行转折,又在将要擦到崖底斜插上天的竹子之前提前借力,刹那间,好似从天而坠的黑光,穿透乱石和竹林稳稳落在崖下的草甸上。
他轻松地整理一下被风吹散的头发和衣服,对崖下的两个女子说:“你们怎么来了。”
林婉儿被刚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若若虽然开始练武了,同样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厉害到这种地步,即便是有了心凌的记忆,知道武功练到最后会很厉害,但是文字里的描述总没有亲眼看到给人的冲击力来的大。
“哥,你怎么办到的?”
范闲走过来,对两个小姑娘摇摇头,“只是平常练功罢了……你们怎么自己出来了,老旻,你在不在?”
旻科从暗中走出来。
“阿科?”若若惊喜地跑过来,拉着他的手,“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你们两个单独出来,怎么能放心。”
“阿科,”若若仍然对范闲的表现感到吃惊不已,“我哥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
旻科点头,“单以提纵而论,老范的跳崖功夫算是不错了。”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若是论其他的,就不太行了。
他接着说:“老范在儋州的时候练功的地方比这里要高好几倍,每天爬上爬下的,早练纯熟了,眼前这个小坡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林婉儿吃惊地抓着自己相公的手,“想到不到你小时候练功地方竟然这么危险。”
“放心,有人看着呢。”范闲拍拍手,这样安慰道。
“是你经常提起的五竹叔吗?”
“是,但是五竹叔不喜欢见人,有时候连我都躲着,”范闲笑着说:“有机会一定让你见见他。”
若若神往地说道:“阿科,什么时候我也能练到这么厉害。”
旻科笑笑,拍拍她的手,“不用着急,你早晚能比他还厉害。”
他小声对若若说道:“你以为老范为什么直愣愣地蹦下来,还不是没招,他没有真正的轻功,所练的不过是物理提纵之法,其实就是一种更加冒险刺激的跑酷,我教你的轻功就不一样了,等你真气有成,从上面下来根本不用这么狼狈,轻飘飘就像一个小仙女。”
若若把眼睛眯成月牙,“嘻嘻~”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旻科抬头说道:“若若问我她什么时候能练到你的水平,我告诉她不需要这么辛苦,你那个练功法,也就只有五竹会那么干,一个搞不好就得摔死。”
范闲苦笑一下,严重同意他的话,但是若是没有五竹,他早就死了。
见识了高手的样子,若若对练武更上心了。
旻科当然要满足她的想法,开始训练她的身法和步伐。
《剑雨》世界里门派之中是如何教徒他不太知道,当前世界中怎么教的他同样不清楚,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给若若创造条件。
梅花桩、木人桩。
范闲与林婉儿好奇地在一旁观看。
“我没看错吧,那是咏春?”
旻科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女生练咏春不是正合适吗?”
范闲睁大眼睛,“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我说的是你为什么会懂咏春的?”
旻科奇怪地看他一眼,好似他问了一个痴呆问题,当着林婉儿的面他不好说的太直接,只是反问道:“咏春、太极的,难道你不会?”
范闲被他反问的哑口无言,目光诡异地看着他,“难道你还会别的?”
“对啊,形意、太极、八卦,你竟然都没练过?”
这些都是现实世界里很常见的功夫,单论招式,不见得就比当前世界的招式差,范闲感叹地说:“你的兴趣爱好还真广泛。”
旻科心中暗笑,知道范闲被他误导了,以为他在前世就是武学爱好者,他可惜地说:“我以前就有点儿纳闷,不说其他吧,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你竟然连太极的经意都没融合。”
走过诸天就会发现,儒、道、佛,这些宗派的经意,是通行诸天的。
只要是华国世界观的世界,这些大宗的经意总能用来指导一切。
《剑雨》世界贯穿始终的不过是佛门一个石桥禅,就是例子。
道家经意,不管在什么世界,都不能算是低端哲学,并且越是高能世界越有市场。
类似太极拳的拳理,即便到了这个世界,同样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东西。
旻科并非是在纯调侃,他确实不太理解,范闲作为一个现代灵魂,能把石头记从头到尾默下来,但是却对“前世”的各种武学道理毫无继承。
若说是一个不涉武学的纯文人也就罢了,明明武功练得不错,但是就没想过发扬“前世”的武功哲学。
能不能用,有没有用,是另一回事儿,但是完全没有尝试,就是思想问题了。
范闲被他说的愣住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口中呢喃,“是啊,我怎么就从来没想到呢”
林婉儿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哑谜,见范闲陷入沉思,不明所以地看着旻科,“旻大哥,相公这是怎么了?”
旻科笑笑,“不碍事儿,大概是经我提醒之后,想起了我们小时候一起藏起来的小秘密,有点儿小懊悔,不用理他,估计一会儿就好了。”
林婉儿好笑地说:“你们两个小时候还真是有趣,藏秘密竟然藏到忘掉。”
“可不是嘛,”旻科状若无意地说:“记忆是最宝贵的,它决定了一个人的灵魂。”
说完就不再关注范闲,把注意集中到在矮桩上来回踏步的若若。
范闲这个穿越者其实被世界同化的非常厉害,他偶尔在言语之中点拨,只是让他别意识到自己是所谓的穿越者,别陷的太深。
并非是旻科好为人师,只是恰好说到这儿了,随口多说一句,对方是不是真的因此有所思索,他并不在意。
范闲这人,在小的时候,还能保持自己的独特性,进京之后,与人纠缠的多了,身上无形的枷锁越来越多,林婉儿、老范、若若,甚至于范思辙、柳姨娘,还有他身后逐渐聚拢的手下,这些人都让他逐渐失了超然物外的心境。
这人貌似冷漠的行为模式背后却有一颗圣母心,虽然然他总借口说他是自私的。
他身上最大的枷锁其实就是那个未曾谋面却对他影响深远的前辈穿越者,他的老妈,叶轻眉。
叶轻眉给他留下了一大堆物质的非物质的遗产,同样给他留下了一大堆麻烦。若是他能放弃那些并不是太重要的东西,他的生活会无比顺遂,但是他又偏生对那个没见过的前辈有别样的感情,不愿撒手。
所以旻科总说他想要的太多。
即便没抄过书,他也能清晰地知道这人肯定伴随着一波一波的麻烦。
旻科就不同了,他自得地想着,他一向不贪。
每走一个世界,他也想得到最宝贵的东西,但是却从来不会为了那东西付出超限度的代价。
他是不带任务的无限流旅行者,每个世界却也会在心中给自己定一个最低限度的任务,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便是有再大的诱惑,只要付出的成本高过他的预期吗,他就会转身就走。
这个世界,他的任务是让心凌苏醒。
本来还以为要花费几十上百年的时间去做这件事呢,甚至于都做好了为某些人做一些事情的准备,谁知道老天还是眷顾他的,心凌早早就清醒了。
这之后的日子,每一天都是赚的。
心凌喜欢学武就自己就陪她好好练,便是因此有可能暴露他的一些秘密也不怕。
心凌喜欢,自己当然要给自己能拿的出来的最好的计划。
果然,梅花桩和木人桩被范闲认出来了,他随口一句把他的思索方向引到了一边去,至于以后范闲会不会因此意识一些什么,他并不是太过在意。
便是范闲真的由此猜出来他还可以返回去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
专注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间,山里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
转眼间已经将近年关。
期间,林婉儿和若若的手帕交,叶灵儿和嘉柔郡主也来住了一段时间。
说起来,这个嘉柔郡主还是范闲的一个粉丝呢,才十二岁的小姑娘,看范闲的眼神中忽闪忽闪的透着柔情,让旻科狠狠嘲笑了一番。
“你这是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了。”
范闲无奈,“我每次都躲着走好吗……说起来,自从我与婉儿完婚之后,她应该已经熄了心思,只是……”
旻科调侃着说:“只是每次听到小姑娘管你叫闲哥哥,还是不免在心中有些暗喜。”
“暗喜个鬼,别胡说,”范闲一下跳起来,好似身上有跳蚤一般,“每次听到她喊我,我都浑身不自在。”
“所以你就说要上山打老虎,还是母的?”旻科恶劣地说:“这样的理由难道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不知道怎么地他又想起来在网上听到的一句话,珍惜每一个愿意相信你随口扯谎的人吧。
苍山别院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叶灵儿等人走后,终于因为年关将近被放出族学的范思辙也跑来了。
这小胖子一来就要拉着嫂嫂打麻将,估计在他看来,牌桌上能找到林婉儿,就像武林高手找到了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一般兴奋吧。
打麻将肯定不能两人来,若若和范闲也被拉去凑桌,旻科作为准姐夫,当然要坐在若若身后给自己娘子支招。
“老旻……”
“嗯?”
“旻大哥,打一见到你就知道你对我姐没安好心,哎呀,姐,”范思辙捂着被若若拧红的耳朵嚷嚷,“你就向着他他,我回家就告诉爹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旻科乐呵呵地说:“你尽管去说,看世伯是相信你还是相信若若,别告状不成,反讨一顿打。”
范思辙一缩头,大概觉得旻科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他要遇到的场景,转头向林婉儿诉苦,“嫂子,你最公平了,你来评评理,我说什么了我,我姐上来就拧我。”
林婉儿笑着说:“这我可管不了,你们姐弟的事儿,你应该去找你哥。”
范思辙看向坐在对面的范闲,发现对面正一脸阴笑,顿时觉得整个苍山别院都对他充满了恶意,只好闷闷地说:“他能向着我就怪了,他俩恨不能同穿一条裤子。”
旻科心中一黑,暗道我可没有这种嗜好,开口说道:“行了,别在那儿卖乖了,你姐哪会舍得真拧你,装装样子就行了。”
范思辙嘿嘿一笑,“我就是想试探一下你在家里的地位,这下知道了,以后可以欺负我的人又多了一个。”
嘴里说话不耽误他抓牌,“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就这么成了我姐夫。”
小胖子说话的时候,那小眼睛偷瞄范若若,见她没有一丝不好意,顿时知道他这个姐姐已经彻底被拐走了,不由心中一黯,出牌都有点儿提不起精神了。
好在毕竟是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又大呼小叫地投入到赌博这项惊险刺激的运动之中。
几圈下来,范闲与若若两人身前筹码迅速转移到林婉儿与范思辙跟前。
这两人在心算一道上确实有两把刷子。
林婉儿长在皇宫,平日无事,经常与宫里的娘娘妃子们搓牌,久而久之,也练就一手牌技。却不是电视剧中那夸张的出千技术。
若若很洒脱地拍拍手,“我输光了。”
旻科在后面说:“还没有,这里还有一两。”
范思辙惊讶地说:“你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姐,还有一两呢,继续,继续。”
“阿科替我吧。”
“他行吗他,”范思辙轻蔑地说道。
“我可以试试。”旻科坐到桌前,“我以前没怎么打过麻将,也没赌过钱,今天就开开荤。”
范思辙不屑一笑,“还开开荤,我让你好好开开眼。”
小胖子脸上的笑容没持续多长时间,刚起好牌,还没两圈呢,旻科把麻将推倒,似一个小学生一样举手,“等一下,你们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胡了。”
小胖子嘲笑道:“连什么是胡牌都不知道,还想赢?”
他趴过去一看,脸上笑容一僵,“真被你蒙对了!”
“我是不是赢钱了?”
“是~”小胖子不情不愿地从从自己身前推一两银子过去。
之后又是几把,其他三人明白了,旻科这是在扮猪吃老虎,小胖子输的脸都绿了。
小胖子确实会算牌,但是旻科根本不给他机会算牌,抓起来之后就直接上听,起牌一两圈就胡,从来不憋牌,屁胡也是胡。
小胖子一手牌术被旻科这种打法搞得憋屈无比,好似一个武林高手,明明有一神了不起的功夫,却没有机会施展,好不憋闷。
但是旻科又没犯规,他也没招。
“不行,咱俩换换位置,肯定是这个方位克我。”
事实证明,换位置并不能解除他身上的霉运,旻科照样赢。
这次甚至更过分,直接都不用打,抓起来就胡。
小胖子崩溃地大喊,“你赖皮,肯定出老千了。”
旻科摊摊手,“你看到了?”
“没看到,”小胖子却不服气,“但是你一定做鬼了,要不然怎么能运气这么好。”
若若同样好奇,“阿科,你怎么办到的?”
“我这真不算出千,不信你问老范,他知道为什么。”
林婉儿问范闲,“相公,你知道旻大哥怎么做到的吗?”
范闲叹口气,“他没说谎,确实算不上出千,大家推牌码牌的时候,老旻就趁机把自己想要的牌放在他将来会切牌的位置,等抓牌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抓赢。”
小胖子不服气,“这还不算出千!”
“我一不偷牌儿不换牌,凭本事抓赢的,凭什么说我出千。”
林婉儿好奇地问道:“旻大哥怎么放的牌,他怎么能确定自己会抓那里呢?”
“推牌的时候,老旻一手法在桌上挑出来他想要的牌,码放到特定位置,”范闲说道:“至于他怎么确定自己能抓到,是因为他控制了骰子的点数,切牌之后,轮流抓牌,轮到他的时候,正好抓到他想要的牌。”
这个操作方法说穿之后其实并没什么巧妙的,小胖子愤愤不平地说:“既然你发现了,为什么不阻止?你俩不会是一伙的吧。”
范闲摊摊手,“因为我打不过他,除非我想把牌桌打塌,我也想破坏他的手法的,但是推牌的时候试了,抢不过。”
“不对,”小胖子自以为发现了漏洞,“第一把的骰子不是他打的,他怎么也能切到自己想要的牌。”
旻科一乐,“你对练武之人一无所知。”
他把骰子递给小胖子,“扔一下。”
小胖子拿着骰子在手里捻一捻,往桌子上一扔,嘴里喊着,“六!”
骰子在桌上翻滚,眼看就要停住,旻科一手轻轻敲一下桌边,“二。”
本来就要停下的骰子又翻个身,停到了二上。
小胖子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都不是你扔的。”
旻科再次轻敲桌子,已经停止不动的骰子,突然跳起来翻个身,六。
“六!”
这其实只是真气的一种很粗浅的应用,很多内功强者都能办到,甚至一些控制力强的外功高手都能办到。
但是当前世界的真气想要办到却不容易,范闲感叹道:“老旻,好精妙的内功。”
旻科摇头,“不过是个骰子,比飞剑如何?”
范闲一愣,反应过来,眼前这人看起来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事实上却是能以气驭剑飞剑废掉云之澜的绝世凶人,不过用内功控制骰子翻个身,对他来说还真是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