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刘叔有好好转达我的话吗？”
谢熠盘腿坐在病床上，咬了口苹果。苹果声音清脆，听来和这个笑吟吟的人一样生机勃勃。
边嘉看他明亮的眼中流转着笑意，又想起刘叔笑眯眯地将那句话直白地转达给她时，自己耳朵发热的局促模样，便故意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有啊，你家的事情他都和我说清楚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只说了我家的事情吗？”
边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又补充：“还说了你好得很，没什么问题。”
“没了？”
“没了。”
“这样啊……”
谢熠脸上不见失望，反而了然地点点头：“还以为是听了话才过来看我的，原来是自己急着想见我。”
“谢熠！”边嘉感觉被捉弄，伸手打了他一下，“你精力既然这么旺盛，就别躺这儿浪费医疗资源了。”
“疼！”他轻呼一声，委屈地嘟囔着：“我肋骨都裂了，你还打我。”
“少来，我手离你肋骨远着呢。”边嘉说着，语气还是软了下来，“……身上还有哪里疼？”
谢熠捉住她要缩回去的手腕，神情柔和下来：“没有了，其实只有刚出事时疼。那时泡在水里，意识稀薄，只觉得又痛又冷。但后来迷迷糊糊听到你喊我的声音，痛感居然瞬间消失了。”
“别唬人了……怎么可能。”
“真的。更神奇的是，我当时居然一点也不惊讶，就好像……知道你会来救我一样。多亏了你，我现在很好，谢谢。”
床头的灯撑起一片暖黄色，罩在两人身上，边嘉眉头舒展开，浅笑着调侃：“可不是白救的，我想想……你得快点出院，多赶些作品送我，来抵你这条命。”
谢熠轻笑出声：“全送你都行，我的头号收藏家，最好把我本人也收藏了。”
“……谁要收藏你。”
眼看边嘉的脸肉眼可见地泛起红晕，嘴却还是硬得像石头。
谢熠唇角向下弯了弯，口吻夸张道：“唉……这下完了，你把我的命都要走了，又不对我负责，我可怎么办啊。”
边嘉从病床边站起身，说：“你再这样不着调，我就走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谢熠把人拉回来，笑意稍敛，正色道：“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不管为谁。”
边嘉立刻反驳他：“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他扬扬眉，不客气道：“我可以拿刀和一个一米八的大汉搏斗，但你不行。要不是他又蠢又胆小，手段又拙劣，当晚你就得跟着我殉情了。”
“什么殉情……他再蠢再拙劣，某些人不还是差点被害死。”边嘉不服气地嘀咕。
谢熠之前没觉得她这么犟，握着她手腕的手指紧了紧，板着脸说：“我是不是说过你要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
边嘉瞥他一眼，对他的训诫似有不甘，但最终抿抿嘴，什么也没说。
“要熄灯了啊。”护士在门口敲敲门，示意探访该结束了。
边嘉应声，晃晃被抓着的手臂：“我走了。”
“我让刘叔送你。”谢熠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其实你不需要避开我家人，我不会让他们为难你。”
边嘉并不推辞，扬起微笑，颔首道：“好，我知道了。早点休息。”
*
“也就是说，他找人跟着谢熠，在谢熠快驶至那个没有监控的弯道前，在路上撒油，让他出车祸。”
叶辛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梳理过程，又问：“那之后如果有别的车，不也要出事？”
“我不就差点出事。”边嘉懒懒地倒在扶手上，解释说：“他给的解释是，那条路一到晚上就没什么车，而且本来洒完油是要清理的，他雇的人见下雨了，以为会被雨水冲刷掉，就偷懒没清。”
“这雇的人也太不靠谱了。”叶辛摇头感叹，“所以说，凶手果然都会亲自回到案发现场啊……”
“刘叔说，是窦时言打的那通找人电话给了他回现场的机会。
“谢汐接电话时，那人就在旁边，跟她说先不要告诉家人谢熠失踪的事情，会让奶奶担心，他自己先偷偷出去找找看。
“去了后发现车并未按预期掉入河里，才生出自己动手推车的念头。据说还想在推完后以第一发现人的身份去报警。”
叶辛恍然大悟：“难怪，我还说呢，儿子都消失了，他家人也不着急。”
边嘉支起身子，再次叮嘱：“我可是收了保密费的，这件事也就我们这帮朋友知道。”
叶辛做出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放心，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我也会烂肚子里的。”
“跟我终身大事有什么关系……”边嘉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好了不说了，我好困，先去睡了。”
与叶辛相互道过晚安，她关上了卧室门，站在门后，神色和肩膀终于都垮了下来。
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来得及合眼了。
上午和刘叔见过面，她没有立刻回家休息，而是又回了一趟丽安。
得知这件事与徐望西完全无关后，她的内心就没平静过，不安的波动充斥其中，思绪也被拉扯成两半。
一半的她回想起徐望西极度受伤的神色，便为自己对他的误解和质询感到后悔；
而另一半的她却坚持认为误解的起因是对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的怀疑合理并不过分。
独自留在茶馆中的边嘉经过几轮纠结，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他一面，只为此事向他道个歉。
毕竟一码归一码，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
然而，徐望西似乎并没有要接受她道歉的意思。
她在丽安敲了许久门，却无人应答。打电话给他也会被直接挂断。
“徐望西，我听到你手机在屋里响了。”她拍拍门，冲屋里喊道。
屋内人始终不回应，还把手机调成静音，边嘉再打过去，连屋内的手机铃声也听不到了。
装着家门钥匙的包忘在了叶辛车里，她只能一屁股坐在楼梯台阶上，给徐望西发起短信。
自然是一条回复也没收到。
说好的今天去离婚，显然也不可能了。
边嘉看着灰扑扑的楼道和大门，有些丧气，等待让她逐渐变得不耐烦，心中也生出埋怨。
认为自己没错的那一半意识占据高地，她站起身，又重重拍打两下徐家的铁门，生气道：“我收回我的道歉！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从来没有一句道歉！”
说完，她不想再待一秒，噔噔跑下楼，在小区外的街道上没有目的地行走，平复着心情。
安静许久的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徐望西终于回了一条信息。
内容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