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你简直丢尽了我的脸!我们邪教怎么可能让你这样的废物当教主?!”
愤怒,厌恶,争吵,仿佛看丑陋又恶心事物的眼。
“我恨啊,我恨你楚玄,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下地狱去吧!下地狱!!”
惊愕,害怕,恨意,惨白的脸,血红的手。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来,你学声狗叫听听,说不定啊,我大发慈悲,给你留个全尸呢……”
笑声,讥讽,嘲弄,丑恶的嘴脸,看污秽般厌烦的表情。
迷茫褪去,眼底一片清明,这双狭长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漆黑如墨玉,但这眼中却丝毫没有半分情绪。
眼睫抬起,入目的便是依旧闭着眼的人。
初见这人时,他只觉得他像周晓钰以前捡的兔子,明明胆子很小,却还偏要朝人蹬腿。
他睫毛很长,看向他时还害怕地颤抖,像两片蝴蝶翅膀一样。
现在睡着了,就很安静了。
楚凌寒便这么垂眸望着这睡着的人,鸦羽般墨色的睫下,其实是他也不知道的柔情。
似是睡得不安稳,他无意识地哼了一下,脑袋动了动,竟脑袋一偏,鼻尖轻微的蹭过他的指。
楚凌寒瞳孔紧缩,下意识便缩回手去,等回过神来,唇角勾起抹笑意来。
见陆亚楠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他起身整理好衣饰,吩咐侍仆等他醒了再为他梳洗。
过往就像梦魇一样追逐着他,令他总是要让自己精疲力竭才能堪堪睡去,但即使是睡梦,这样的梦也如影随形。
仿佛扼住他的喉咙,窒息,恐惧,全身都疼地安然无法入睡,即便睡去,也不让他安稳。
意料之外地,这次他比平日里睡得更久更沉。
这种意料之外的感觉,似乎……
还不错?
楚凌寒与以往一样去会议厅,路上倒没再遇到项城项嵘他们。
“有事快报,无事退议。”楚凌寒走进门便说,似是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
“教主准备如何处理那个神教的人?”人群之中,一个年过半百的长老起身作揖,口中高声喊道。
“我自有打算,如果你们要说只有这个,那也没有多待下去的意义。”
墨色的眼扫过眼前的一众人,带着那种冻入人的灵魂深处的不寒而栗,冷戾,睥睨,视人如蝼蚁。
被扫过的人低下头去,默不作声,甚至连呼吸声大些都不敢,只悄然让冷汗湿了后背。
楚凌寒讥讽地笑了起来,然后便起身径直往门外走去。
“请楚教主好好处理此事。”
长老也不惧他,只对他的背影喊。
楚凌寒回到书房,发现陆亚楠还在睡觉。
未及弱冠的少年微挑的眼闭着,直挺的鼻,殷红的唇,放在人身上,晕染出俊俏的模样。
他的皮肤很白,在开入房门,斜斜照入屋内的阳光下下,仿佛凝脂一般。
不过虽然他长得这般精致,但并不显得女气,面容轮廓鲜明地告诉人们他的性别。
倒比平时乖顺很多。
“未时了,还不醒?”楚凌寒俯下身望他,长睫微垂,掩下目中神色。
“唔,再睡一会儿。”陆亚楠迷迷糊糊地呢喃。
“……”
楚凌寒贴近他的耳,在他耳侧吹了口气。
“你……”陆亚楠瞬间惊醒,捂住耳朵,半晌说不出话来。
“起来。”楚凌寒将那被他揉乱的被褥拉开,墨色的眸与平时一样淡然。
“干什么?”陆亚楠完全清醒了,想起他刚刚的行为,还有些恼羞成怒。
不仅耳朵很烫,连脸上也热的很。
“我干什么?把你弄醒啊。”楚凌寒脸上带着抹笑说。
一笑如盛夏的阳光,潇洒恣意,还带着一些慵懒。
“哪有像你这么叫人的……”陆亚楠喃喃道,语气颇为不满。
楚凌寒没在意他的抱怨,反而还靠近他为他又一次束了发。
雪梅的气息将人包围,悄然之间,怀中人红了耳廓。
“快起来吧,到去外面的林子玩会儿,一直待在这儿只会打扰我。”
“打扰你?也不知道是谁让我来这的……”陆亚楠嘀嘀咕咕,低着头也看不见神情。
“嗯?说什么?”
习武之人五感几乎不会差,陆亚楠的牢骚尽数被他听了进去。
“我说教主您仪表不凡,武功盖世,才高八斗,吾辈楷模。瞧您那狂傲不羁神色,真是后天被人殴打过的浑然天成,?瞧您那超凡脱俗的气质,简直散发着如众人如厕时的魅力。?再瞧瞧您的身材,多么高大挺拔,?宛如教东侧的那座山丘,?真是让人见着便潸然泪下……”
陆亚楠张口便来,几乎把人贬了个遍。
教东侧的山丘不是很高,去年被闯入之人一把火,放火烧了山,因为要遮掩,种了些树苗上去,现在才刚生长出一些,黄一块绿一块的,远远看去便特别奇怪。
“连骂人也不拐个弯,怎么,嫌命太长?”
楚凌寒直接掐住这滔滔不绝,大有将所有的话都讲一遍的人的脸,看见他那一双无辜的眼,气笑了。
“哪能呢?我说的都可是肺腑之言,绝无半分虚假,而且如果我要死了的话,我不就不能欣赏教主您的英姿了吗?”陆亚楠仰起的脸起来笑,本来会是个乖巧的笑容,但在被人掐着脸时,看着有些滑稽。
“教主不是说放我去外面的山上玩吗?好啊,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去山上玩,绝对跑的远远的,不会打扰到教主您哪怕半刻。”他话题一转,也不同人在那句话打转。
“乱跑的话,可是会被野兽抓走的。”楚凌寒只一眼便看穿他的想法,“我会派人跟着,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时辰一到,你便马上回来。”
陆亚楠:“……”
陆亚楠轻叹一口,从屋中走了出来,阳光照着他的眼眸睁不开。
屋外的林生得特茂密,树丛环绕着四周,而这邪教现下似乎就坐落在山里。
只要一进山,仿佛便出不来了。
陆亚楠一口气走到山中,一阵清风不知从何而来,吹动山间竹林,林影斑驳摇曳。
投身于那被人们经常踏足的小道,幽深地通往未知处。
陆亚楠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处小河,他坐在大石头上与鱼儿嬉戏着,用脚拍打着水面,倒玩得很惬意的样子。
就在这时,草丛中传来簌簌声响,似是有什么动物潜伏在那里,正窥视着他。
“谁,谁在那?!”陆亚楠警惕地看着草丛,紧张地蜷起手指。
野兽?闯入者?
暗处的护卫没有声响,可能已经被解决了也说不定。
“簌簌籁……”
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从草丛里跳出来,蹦哒着跳到他面前,吃着地上的草。
“……”
只是兔子吗?
本能地,他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这里绝对有什么在窥视他。
他望着面前的兔子,脚步后移,转头便往后跑,但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一下子停住,然后边往下倒去。
“不愧是神教教主的儿子,洞察力不错,不过——”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天旋地转之间,他被拥进了一种有着冷松香味的怀抱
“武功太差,而且——傻的可爱。”
这是一个男子,有力的臂正支撑着他,防止他跌倒。
他的五官俊逸,脸部轮廓深邃立体,尤其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盯着人看的时候,仿佛是在看此世情人一般,只有深情旖旎之感,哪怕现在只是无声安静地望着,这双眼也似乎在和他倾述他的情深,缱绻深切。
“你!你是谁?放开我!”陆亚楠的腰被人抱得紧紧的,偏偏又挣脱不开,只急得气红了眼。
“……”
上挑的眼尾被红色晕染,透着一种无助,漆黑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看向人时,眼里又带着不甘与羞愤,似是觉得现下的姿势过于失态。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这会的样子在他眼中究竟有多么的……吸引人。
真想让人……然后在他不可置信的眼中狠狠地欺负他,让他恐惧,让他发抖,让他的那双眼更加湿润。
手掌握着他的腰身,游弋其上,他低下头,细密湿热的吻落在陆亚楠的耳廓,逐渐向下。
“放开我。”陆亚楠感受到那温热,立刻挣扎起来,还趁机便使劲地咬了那人一口。
“嘶——牙可真尖,都破皮了。”那人吃痛下意识便松了手。
“你到底是谁?”陆亚楠退后几步,远离了这个行为诡异的人
这男人身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衫,衣袍用金线勾勒出莲花,但腰间却别着把扇子。
别人穿这种青衫,只儒雅温润,但穿在他身上,偏偏多了几分狂娟邪魅,活像是地痞流氓套上了书生的壳子,反差极大。
“我叫顾绯。”那人邪气地勾起一边嘴角笑起来,还舔着被咬的伤口,视线直直的盯着他,带着说不出的冶艳,仿佛舔的不仅仅只是他自己的手。
“变态。”陆亚楠咬着牙说,看着他的动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绯只是笑,也不说话。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邪教防卫森严,连这几座山里也有人巡逻,这人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溜进来,还不惊动任何人的?
只能说,这人武功绝对不会低。
“是你母亲让我来救你的,你这手脚上的缚灵锁,便是那邪教教主给你戴上的吧。”顾绯慢慢靠近陆亚楠,勾起他腕间缚灵锁的锁链,唇角笑意不减,依旧邪气狂狷。
“别过来,我暂时不能相信你,你快走吧,我当你从没来过。”陆亚楠慢慢往后退。
顾绯哪能顺他的意,往前逼近,直接将人逼到一棵树旁,抵住树干,在陆亚楠退无可退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在人茫然失措又恼怒的目光中,贴近他,朝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呼——”
“你也吹我耳风,可恶!你这个混蛋!”陆亚楠恼火地伸出另一只手便往人身上招呼,那人往后面一退,没打到,反而被人擒住了另只手。
“你母亲可已经把你给我了呢∽”顾绯吹着他耳边风,唇在他耳廓上磨蹭着。
“不可能!”陆亚楠挣扎着偏过头,躲过他的靠近。
“怎么不可能?”
出乎意料,顾绯没有再继续朝他靠近,但鼻息打在耳侧,让他很难受。
“……”
陆亚楠没有看到他那双墨色的眼暗了暗,冷冷地,正望着他。
“呵。”
陆亚楠听到那人笑道,低沉的笑在他耳旁响起,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
“好了,我走了,拜拜喽,小可爱∽”
顾绯离开之前给了人一个飞吻,但被陆亚楠无情和嫌弃的表情给狠狠地拒绝了。
“……”
看见人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陆亚楠沉下脸,双手握成拳,久久没能松开。
待顾绯回到神教后,神教教主仍旧坐在厅中正听着底下人的汇报,面色很沉。
见到顾绯的到来,她问:“见到吾儿了?”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主。”顾绯似笑非笑,望着虎口的齿痕,意有所指。
“哦?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以她对自家儿子的了解,他断不会无缘无故地咬人。
“也没做什么,只是探了下他现下的情况。”顾绯脸上依旧是吊儿郎当的,“依我的计划,不出半月,少主便可安然回来。”
“但愿如此。”白凤韵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语气不平不淡。
“教主这是不相信在下?”顾绯脸上依旧是笑,“我有求于教主,自当竭力帮扶,怎会食言。”
他的视线一转,目光对上站在白凤韵身后那个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男人的眼。
玄铁面具上,狭长的眼里只有冰冷漠然,在对上他明目张胆的打量后,一双剑眉蹙起,似厌恶般偏过了头去。
还挺凶。
顾绯的唇角带上笑意,倒比平日里看着更真切。
白思洋的长相绝不会差,从他未被遮挡的上半张脸便可以瞧出来。
斜飞的剑眉锐利,极具有攻击性,眼眸却格外深邃,像是在其中藏匿了寒星般,冷冷地让人不敢靠近。
他身姿挺拔,就那样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傲却盛气凌人的气势。
这样的人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正听从主子的指挥,森然的指向所有人。
这种剑常走偏锋,一出鞘便要带下人的一层血肉,锋利,冷漠,饮血而成。
当然,这种剑也过刚易折……
桃花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漆黑的眼眸却仿若深潭,此时只容下这个地位低下的暗卫一人。
谁也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