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女人生的儿子就是贱种!杂种!赏你口饭吃你就该感恩戴德了。你那什么眼神?贱种你还敢瞪本少爷?来人,把这个小杂种给我按住!”
话音落下,严笑卿被几个家丁按在地上,怎么用力都挣不开。
严富——他同父异母,比他大了整整十岁的大哥随即蹲下身,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来。
冰冷的利器贴在严笑卿脸颊上,极为危险地缓缓滑动,只要稍微偏一点点,便会在他脸上留下抹不去的伤疤。利器最终划到他眼角,眼前是严富狞笑着的脸。
“还敢瞪,今日本少爷就挖了你的眼珠子拿去喂狗!”
严富既说得出,那就一定做得到。
反正这贱种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就连严家家主——他们的爹都不想管。
十五年来,严笑卿在严家过着比下人都不如的日子。
下人好歹有一日三餐,温饱不成问题,可严笑卿呢?
他仅是活着而已,根本没有任何人管他。
他就像野地里的杂草,谁路过都可以踩上他一脚,甚至朝他吐口唾沫。
只因他是个私生子——青楼妓女生下的私生子。
当初严家家主受邀去往京城,去会挚友南宫城前。二人年轻时都是有名的风流公子,严继梅通过挚友的引荐,结识了当时京城最有名的青楼才女杜氏。
杜氏虽身在青楼,但一直卖艺不卖身。
严继梅被杜氏的美貌和才情吸引,骨子里的风流性子都被勾了起来。
男人么,越是难啃的硬骨头啃起来才越有劲。
后来的事,无非就是那样。
一晌贪欢让杜氏有了身孕。
春宵过后,严继梅没多久便拜别挚友回到家乡,将对杜氏许下的山盟海誓全都抛到了脑后。
一年后,杜氏怀抱一名刚满月的婴孩敲响了严家大门。
再后来的事,无非就是那样。
杜氏被严夫人派人追打侮辱,刚烈劲儿一上来,不管不顾便拿脑袋撞在了严家大门的石狮子上。
留下一名嗷嗷待哺的男婴,自此孤苦无依。
……
严笑卿是从严家下人口中听到自己的身世的。
他恨那个将他生下来却又不顾的女人。
恨严继梅。
恨严家的每一个人。
也恨自己。
严富是正室所出的大儿子,自小被惯得无法无天。无恶不作的他如今已是这一带人人畏惧的地头蛇,实际上,就是个徒有其表的草包。
严笑卿的恨意都汇聚在双眸中,哪怕今日真被严富挖了眼珠,甚至被严富活活打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狗屎一样的人生,他早就够了。
“贱种!”
严笑卿阴鸷的眼神再次激怒了严富。
视线忽然一花,严笑卿半边腮帮子麻麻痛痛的,却是挨了严富狠狠一拳。
可清晰感触到口中裂了道大口子,有什么东西混在血水中膈应得难受。严笑卿“呸”地吐出血水,看到地上的一颗牙。
“呸!”
严富也呸了声。
严笑卿头皮发丝间一凉,沾上好大一泡唾沫。
真的很想杀了眼前这个人。
光杀了还不够。
要在他死前,把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再把那些肉塞进他口中让他吃下去。然后再找一百个,一千个人,每人往他身上吐一泡浓痰,把他的伤口全部腌烂,腌臭,丢进臭水沟,连老鼠见了都要绕道。
严笑卿想着,但见严富再次拿着匕首贴过来。
认命地闭上眼。
“大少爷。”前方忽然有丫鬟道,“南宫少爷请您过去一趟。”
严富闻言双眸立时一亮,匆匆将匕首别回自己的靴筒,就跟被多了不得的大人物传唤了一般匆匆跑了两步,半途又回过头来吩咐:“你们几个,给本少爷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贱种!”
“是!”几个家丁领命,目送大少爷离开之后,刚打算对瘦弱的严笑卿拳脚相加。
忽然,一道回旋镖从不知哪个方向飞来。
回旋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有生命一般,绕着几个家丁的头顶旋转一圈,准确无误地割断了他们几人头上的发带。
几人一时披头散发,惊恐无状地大喊起来。
严笑卿这才终于能够喘口气,很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力不从心。
不远处传来咕噜噜的轮轴滚动之声。
严笑卿循声望去,看到一眉清目秀的小厮推着一把轮椅朝这边过来,而那个回旋镖,无比神奇地飞了一圈之后,落在了轮椅之上的那人手上。
这是严笑卿第一次见到南宫寻。
腊月天,地上的雪水刚化完,红梅枝头还缀了银灿灿的雪。冬日的阳光本就薄凉,照在人身上像是假的一样,此刻这薄凉的阳光被枝头的霜雪折射得有棱有角,洒在那人身上,像那人本身就在发光。
南宫寻一身素白衣衫,披着件狐裘大氅,毛绒绒的领子衬着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面是一张清秀俊美,带着些许病态苍白的脸。
严笑卿早听说过寄养在府中的南宫寻,也曾因为好奇偷偷去看过南宫寻一次。
不过那次,他只看到小厮和家丁抬着轮椅将南宫寻抬出大门的画面,并没有看到南宫寻的模样。
今日总算见到其人。
是个很好看的人。
可惜。
是个残废。
南宫世家没落,南宫城前郁郁而终,留下这么一个身有残疾的儿子被严继梅带回府中,多年来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养着。
就连那个刻薄的严夫人都特别喜爱这个残废。
除了严夫人,还有严富、严荣、严杰、严梦——严家被承认也被众人熟知的四兄妹,他们都很喜欢这个残废。
着了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