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后。
这里真成了人迹罕及的荒芜之地。
唯有极远的天空、那一点亮光能分辨出来。
是西面的高楼大厦,名副其实的不夜区。
顾星阑收回视线,看向面色发黑的店老板。
“您喝茶。”他提着眉扬起笑:“是他抓痛您了吧?来,小林,给老板赔个不是。”
微弱的灯光,把几个人的神情照得模糊、不详。
身后的林承安没有动作,顾星阑也不催促,从兜里拿出几张红光闪闪的大钞。
钞票被昏黄得光一照,非但不弱了颜色,反倒因为上面的两个零而变得异常耀眼,尤其是好几张、不止一个零的时候。
场面活他现在可算是学得黎家人一点精髓。
顾星阑笑眯眯地把钱伸出去、停在半空中。
对方一副气得不行的模样,看了看顾星阑,又看向绑他的人。
瞬间,店老板就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眼不见为净,头转向旁边,结果,又看到原来一直跟他讨要素面的乞丐,这下,顿时气不打一处。
但钱是无辜的,店老板的嘴一撇,伸手把那几张大钞拿下:“你说有忙要我帮?”
“对!”顾星阑点点头:“我上次吃您的面,手艺,好。”他比了个大拇指,接着说道:“我想让您明天帮我看一天的摊子,工钱我给您结算。”
话罢,顾星阑又拿起厚厚的一叠钞票。
莫名有种拿钱砸人的爽感,他语气不免也带上生意人的调:“您要是答应,这些就是你一天的工钱,只管接待客人,客人来得越多越好。”
店老板瞟了一眼那厚厚一沓的钱:“你有这钱,干什么来这破地方。”
“钱是贷款的。”
话落,店老板手里的钞票顿时烫手起来;“你他妈借的?我看你是闲的没事干!”
被“呸”了一嘴的顾星阑,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不懂,这也是一种商业手段,要是你明天做得好,我给你两倍的工钱。”他比了两根手指。
反正钱不是他的。
黎泰贺这卡,他可是拿命换来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时间紧迫,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什么问题。
……
早上六点。
顾星阑一夜没睡,买完各种食材和新的桌子椅子之后,实在是两眼昏花,顾不得发冷的晨风,直接半躺在并排的椅子上面休息。
旁边,还坐着李江。
李江脸上没有任何的疲意。
只有在他看过去时,这人才会装一点点的弱色。
“这件衣服给你穿。”顾星阑长舒一口气坐了起来,从地上放着的袋子里拿起一套崭新的衣服。
这件是原主买的名牌衣,一直压箱底,估计连原主都忘了有这件。
“好漂亮的衣服。”李江脸上适时地出现了羡慕的神情,双眼润润地看向他:“我可以穿这样的衣服吗?”
顾星阑摊开衣服的手一顿。
旁边这人身上穿的是原主的旧衣服,不合身,紧紧地黏着身,这就把对方瘦到骨头纹理都看得清的模样暴露出来。
“对,进了屠宰场,你是老板,我是你的员工。”他把略微宽松的衣服比对在李江身上,半晌,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你找个地换了吧。”
说完,顾星阑便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衣面上洁白极了,只有鲜少灰尘,他一动作,那些便随风而走。
还是太干净了。
不够脏。
顾星阑伸手往地上掏了一把土,正打算往布料上抹抹,结果,下一秒手腕就被另一只拦下来。
“恩人,你这是干什么。”
李江抱着衣服,脸上带着反对的神情.
这大记者又想做什么?
顾星阑扯了扯手,却发现收不回来:“我这身太干净了,抹点灰。”
那料想,李江突然掀开过长的头发,露出一张熟悉又不太熟悉的脸。
那张脸上带着令人莫名的笑意,笑意不明显,乍一看,就好像泛着羞怯。
“恩人,我身上这件给您穿吧,够脏,毕竟这,还是您自己的衣服。”
话罢,就见对方抬手放在胸膛处,一副的留恋的模样。
“我有在好好地保管它,但它还是脏了……”话罢,李江慢慢把上衣脱下来。
“不是让你在这换……”
顾星阑最后还是拿到了那件带着体温的衣服。
这件的味道没有在别墅时闻到的香水气,取而代之的是他家沐浴露还有洗洁精的气味。
这人现在住在他家,染上这些很正常。
不过,很多人身上有自己独特的味道,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但这人没有,到了什么地方就是什么地方的味道,是个很合适伪装隐藏的人。
他拿过衣服,快速地换上。
衣服被对方撑得很宽松,他套进去反而显得他人变小了。
愣神之际,一股冷风从后往前吹,不断灌进稍宽的领子里面,掀起后背阵阵麻意。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冷不丁,响起道人声。
顾星阑一激灵,连忙转过头。
后面站着个人,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
此时又背着光,全身发黑,只能分辨出那人手上带着洗菜的橡胶手套。
“你早餐吃了吗?”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吃口热乎的早餐都难。
“吃了,你做的很好吃。”林承安脱下橡胶手套,放在桌面上。
林承安的眼镜没了镜片,空荡荡,总算能看到里面透出的一点眼神……有点令人发渗。
连带着周围的气氛也有点怪。
尤其是今天早上的阳光很吝啬,半点光影都不留给这里。
顾星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我们八点过去,你和店老板好好干,抓住早上这一波。”
无怪他们凌晨就开始准备食材,为的就是早上能赶上时机。
很多人上完夜班饥肠辘辘,总要出来觅食。
抚平最后一块褶皱,他才露出微笑,笑意盈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道:“选中了方向,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不会让你失望。”
话音落下,旁边“哧”地一声笑声。
李江笑起来:“恩人,你讲话真好笑。”
“……”顾星阑老脸一僵。
除了黎家人和一些让他警惕的存在,其他时候,他已经习惯作为实习不久的顾医生身份来对待身边潜在的患者。
“咳,现在就过去,不浪费时间了。”顾星阑没眼看,一把把旁边笑得开怀的人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