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暖融融的日光仿若一层轻纱,轻柔地透过斑驳的树叶,细碎地洒在章森河家的小院里。光影交错间,院中的一切都被小心翼翼地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静谧而美好。父亲一向是家中最勤勉的那个,天刚蒙蒙亮,就已早早地在院子当中忙活开来。他那满是老茧的双手,熟练地摆弄着那些用了多年的木工器具,每一下动作都沉稳有力,木屑在晨光的映照下如同轻盈的雪花,纷纷飞舞飘散,似是给这原本宁静得有些刻板的小院,添了几分烟火的灵动与生气。
章森河站在院门口,静静地凝视了父亲许久,才缓缓挪动脚步,那脚步略显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千钧的抉择。他一步步走近父亲,双手下意识地紧攥着衣角,指节都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嘴唇反复抿了又抿,欲言又止,脸上的神情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云密布,满是纠结与复杂。他的心里犹如有两个小人在激烈争吵,一个像是浑身热血、充满憧憬的少年侠客,扯着嗓子喊:“出去闯荡,才能见识真正的天地,窝在这小院,每日面对这四方的天空,何时才能有大作为!”另一个却像胆小怯懦、眷恋家的稚子,怯生生地劝阻:“外面的江湖深不可测,人心险恶,万一遭遇凶险,丢了性命可如何是好,爹娘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他们该多伤心啊。”犹豫再三,他还是鼓起全身的勇气,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深吸一口气,开了口,说道:“爹,我……我打算跟着范伯松一起离开家,到江湖上去闯荡闯荡。”
父亲手中正推着刨子的动作猛地一顿,那刺耳的摩擦声戛然而止,他缓缓抬眼,望向儿子,眼中的担忧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倾泻而出,那目光似是要将儿子看穿,直直地看到他心底去。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无奈:“江湖险恶,你这一去,爹怎能放心得下。”章森河像是犯错的孩子,微微低头,避开父亲那炽热得仿佛要将他灼伤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急剧加速跳动,像一只疯狂乱撞的小鹿。脑海中先是浮现出日后在江湖中快意恩仇、行侠仗义,受万人敬仰的画面,那些场景是如此鲜活,可转瞬,画风突变,受伤遇险、孤立无援,在暗巷中独自舔舐伤口的场景如鬼魅般替代。但他还是咬了咬牙,紧了紧拳头,手上青筋凸起,带着坚定又夹杂着几分恳请的语气说道:“爹,我知道您担心我,可我想去历练历练,见见世面。”父亲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饱含着太多的不舍、牵挂与期许,终是叹了口气,带着满心的无奈,点了点头。
到了晚间,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将整个世界笼罩。屋内,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昏黄的灯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无声地叹息,气氛却如窗外的夜色一般凝重。父亲清了清嗓子,那刻意的响动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孩儿他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森河他……打算离家,跟着范伯松闯荡江湖去。”话音刚落,母亲手中正夹着菜的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桌上的碗筷都跟着微微一颤,她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像是一头护崽的母兽被触了逆鳞,提高了声调严词拒绝:“不行!这绝对不行!江湖多危险呐,他一个毛头小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章森河的心猛地一沉,仿若坠入了冰窖,他望向母亲,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堵住一般,只能任由苦涩在舌尖蔓延,满心的委屈与不甘也只能默默咽下。
昏黄的灯光在屋内剧烈摇晃,母亲听到章森河要离家闯荡江湖的消息,顿如五雷轰顶,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她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角,哭得肝肠寸断,那悲戚的哭声仿佛要把心肺都撕裂开来。“儿啊,你不能去啊!”母亲边哭边喊,嗓音已然沙哑,“你还记得狗蛋一家不?他们就是轻信了那些江湖人,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啊!我苦命的儿,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也走上这条不归路,去送死啊!”母亲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她向前爬了几步,死死拽住章森河的裤脚,像是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满脸的惊恐与绝望。
章森河望着母亲这般模样,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心口似被重锤狠狠敲击,酸涩与悲伤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往昔母亲温柔的呵护、悉心的照料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看着此刻悲痛欲绝的母亲,他只觉得自己像个刽子手,生生将利刃刺向母亲的心窝。“妈,我错了,我不去了,我就在家陪着您。”章森河哽咽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悔意。
一直沉默的父亲此时却霍然起身,他高大的身形在昏黄灯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屋内众人。只见父亲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猛地狠狠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碗筷都被震得跳起老高。“孽子!”父亲怒吼道,“你,你这个不孝子!”父亲的目光似要把章森河看穿,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你,这个软弱的家伙,因为你的软弱,你让你的母亲白白流泪!你现在就给我出去跪着,我不让你出来,你就只能在外面跪着!”父亲的声音在狭小的屋内回荡,震得人耳朵生疼,那不容置疑的口吻让章森河和母亲都惊住了,章森河低着头默默的走向了屋外,跪在了院子里,母亲复杂的看着父亲。
墨一般浓稠的夜色,仿若一块沉甸甸的铅块,从苍穹的尽头重重压下,将这一方小小的庭院裹得密不透风,似要把所有的希望与生机一同禁锢。章森河直挺挺地跪在院子当中,粗糙的地面硌得双膝早已没了知觉,他却仿若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对外界的疼痛麻木无感。清冷的月光仿若水银泻地,毫无保留地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孤独、倔强又带着几分凄凉的剪影,似是要将他的身影永久地镌刻在这夜色之中。夜里的寒风宛如冰冷的刀刃,带着刺骨的寒意,一次次无情地割过他的面庞,吹透他单薄的衣衫,他却仿若石化了一般,纹丝不动。脑海中乱糟糟的,像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一会儿是父亲那怒其不争、声如洪钟的呵斥,仿若响雷在耳畔炸开;一会儿是母亲悲痛欲绝、肝肠寸断的哭声,声声泣血,如利箭刺心。
屋内,昏黄的烛火在寂静中摇曳不定,仿若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父亲坐在那张老旧的、满是岁月痕迹的木椅上,脊背挺得僵直,宛如一尊被时光定格的雕塑,唯有指间夹着的香烟,袅袅升腾起的青烟,证明他还身处尘世。他的目光透过那扇陈旧的窗户,死死地盯在院子里儿子的身上,眼神里复杂难辨,交织着痛心疾首、殷切期望与深沉矛盾。这一夜,他未合一眼,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层层叠叠,仿若一座小山,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面容,恰似他此刻纷乱如麻的心绪,剪不断,理还乱。
母亲躺在床上,被褥被她翻得凌乱不堪,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寒风呼啸,似鬼哭狼嚎,每一阵风声都像钢针一般刺进她的心里,心疼如绞。天刚蒙蒙亮,那微薄的晨曦还未完全驱散黑暗,她就再也按捺不住满心的焦急与怒火,“腾”地一下起身,气冲冲地冲向父亲。“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母亲瞪大了双眼,眼中的怒火仿若要将这昏暗的屋子点燃,“孩子还小,你怎么忍心让他在外面受冻!”她的声音因愤怒与焦急而变得尖锐刺耳,仿若划破夜空的哨音,“这要是冻出个好歹来,我跟你没完!”父亲紧抿双唇,眉头紧锁,仿若一座沉默的冰山,一声不吭,只是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是他成长必经之路”,坚定中透着无奈。母亲见父亲这般固执,又气又急,索性扭头冲向院子。
院子里,章森河听到那急切的脚步声,微微抬起头来,只见母亲头发凌乱得仿若被狂风撕扯过,眼睛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满脸的疲惫与心疼一览无余。母亲看着章森河捂着脸不停呜咽哭泣的模样,心仿若被重锤狠狠敲击,瞬间碎成无数片。她走上前去,颤抖的双手轻轻抚摸着章森河的头,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儿啊,妈答应你,让你去江湖当中闯一闯。”章森河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与不敢置信,仿若瞬间被一道光点亮,那光芒驱散了他心中些许阴霾。
接下来的日子,母亲强忍着心中如潮水般汹涌的不舍,默默地帮章森月河收拾衣服。章森河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仿若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繁华景象,滔滔不绝地诉说着未来的美好:“妈,等我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一定接您和爹过去享福,到时候咱们住大房子,天天吃好吃的……”母亲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手中的动作愈发快了起来,其实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她生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让儿子更加揪心。
终于,到了章森河离开的那一天,晨光照耀,却驱散不了那如阴霾般笼罩的离别的哀愁。母亲站在门口,捂着嘴哭泣,眼眶通红,那目光死死地黏在章森河身上,似要把他的模样刻进心底,哪怕岁月流转,也永不磨灭。章森河心情复杂至极,满心的愧疚、不舍与对未来的期待相互拉扯,仿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内心打响。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太过苍白,最终只能无言以对。一旁的范伯松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微微叹了口气,似是感同身受。良久,章森河咬了咬牙,转身与范伯松一起,缓缓走出了父母的视线,每一步都似有千钧重,踏出了他闯荡江湖的第一步,也迈向了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