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襄急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你胡说!这分明是父亲派人做给我的!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池辛夷蹙紧娥眉,没想到池徽竟下作到偷她的物什讨这对母女欢心。
毫无节制地刷新做人的底线。
“你身上这一匹纱价值连城,你觉得他买得起吗?”
池襄固执己见,“爹爹好歹也是三品大官,怎么就买不起了?”
“妹妹既然坦荡,不如我们还是去报官?”
“报官就报官,我不信爹会骗我!”
池襄护紧自己的衣服,跑去前厅寻池徽帮忙。池徽这会儿正绝望地哀求苏宸白给他留下一套像样的茶具。
毕竟他也是三品官,家里没有一套像样的茶具招待外宾算怎么回事。
池襄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他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他听见那声“报官”,一下子没绷住,脾气“咻”的一下飙了上来,“报什么官?不许报官!”
“爹,为什么?我身上的衣服难道不是你专门找人给我定制的吗?你不是还想让我穿这件衣服进宫拜见姐夫吗?”
池辛夷刚好经过,听见池襄天真的发问,忍不住轻嗤出声,“陛下就算再没眼光,也不会看上一个小偷。此事我会如实回禀陛下,让陛下明察。”
单是一个报官就够要命了,怎么还要捅到陛下那里。
他就算有胆在青天大老爷面前说谎,也没胆在当朝天子面前说谎啊。
池徽一下子更怂了,背缩得像一只被灭了威风的狐狸,浑身软塌塌的。
不问自取就是偷。
他心里敞亮得很。
“辛儿,此事等你回京后再议,你现在最重要的便是送陆郁去江南养病......”
又一道冷光刺穿他的胸膛,骇得他头皮发麻。
池辛夷下意识去摸自己腰间卡着的皮鞭,凤眸一下子降了好几度温,“你没资格喊我母亲的名字,她现在是陛下亲封的朝阳长公主,以后再见到她,千万别忘了行礼。”
说罢,她挥手让身后的人跟上,在门外拦了个拉驴车的人,给了一锭金子买了他的驴和车,把从池府搬出的两匣子物什和三麻袋摆件以及一整箱的金银首饰全部落在驴车上,紧跟在她所乘坐的马车后。
还没走出几步,突然一名女子梨花带雨地跪倒在马路中央,拦住了她的去路。
觅儿掀起车帘,看清跪在地上的女子,容貌极美,就像一朵娇嫩的小白花,配上几滴泪珠,甚惹人疼惜。
女人虽瘫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却干净得很,就连擦泪用的帕子,也绣着精致的花纹。
“我的好姐姐!你不能见死不救!”
听到她的哀求,池辛夷连眼皮都没抬,就能猜出她的身份。
谭月柔,谭家嫡女。
其父是五品官,曾与她是闺中密友,后来她嫁给一位下海富商当继室。
与她再次相见是在封后大殿上,她扮作一位贵妇的侍女溜进宫里,跪在她的寝殿门口,苦苦哀求,“求姐姐救救月柔吧!月柔快要被畜生折磨死了!”
“只要您能帮月柔脱离裴家,月柔甘愿当牛做马!”
见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念着两人旧情,她也没多问,竟让她留下了。
没想到这女人竟利用她的善心爬龙床,恩将仇报,与池鸢一同害死了她腹中子。
这笔账她一直记在心里。
今生她不当这个皇后,又加严寝殿看守,不许生人靠近,就算谭月柔有机会入宫,也没机会见到她。
没想到她竟换了另一种方式,当街拦住她出行的马车。
觅儿见她越哭越悲戚,就跟死了亲爹一样,“娘娘,这可怎么办?”
池辛夷悠哉地翻着书页,连眸都懒得抬,“不管她,反正丢人的不是我们。”
苏宸白想赶,没想到她竟不要脸地去拽苏宸白的衣裤,上气不接下气,“姐姐不能这么无情,我都快死了......”
无奈,他只好掀开一角车帘,压低声音询问,“娘娘,这位姑娘说是您的旧友。”
池辛夷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厌烦,“难道她说是就是?要是人人都跟她一样,岂不是全天下都是本宫的友人?”
“但是她一直这样闹下去,马车也过不去,夫人那边......”
池辛夷这才移开眼,揉了揉脑心,“也是。”
凭她对谭月柔的了解,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这次把她赶走,保不齐她下回还会拦车。
次数多了真的会烦。
“把她带上吧,一起下江南。”
“娘娘,这一路颠簸,多带她一个还不够麻烦。”
女人看女人的眼神最准,觅儿一眼看出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池辛夷粲然一笑,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你家娘娘又不是谁都能忽悠的。”
苏宸白刚打算放帘,她又叫住了他,“你给驴车腾个位,让她坐后面。”
“好。”
苏宸白重新走向谭月柔,用余光捕捉到她也在打量他,嘴角抽了一下,“别哭了,拍拍身上的土,娘娘同意带你走了。”
“真的?!”
她收放自如,右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滴。
“娘娘所说不会有假,快点,别耽误时间。”
谭月柔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后脚跟,本想让苏宸白搭把手扶她上马车,没想到他把话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自己走了。
谭月柔咂舌在心底骂了他一声,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马车旁。
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苏宸白,没好气地嘟囔一声,“连凳子都没,我怎么上马车?”
苏宸白适时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你配吗?你的位置在我旁边。”
谭月柔听后瞪大了眼,“你坐哪里?”
他指了指身后的驴车,没想到与他对视的毛驴非常懂人眼色,轻蔑的“哦——呀——哦呀——”
似乎在同他一起嘲笑她的自以为是。
谭月柔一下子羞红了脸,想硬着头皮直接爬上马车,就算为了自己的面子里面的人也不能把她赶出来。
但她没注意到,一阵微风拂过,撩起一半车帘,一颗小珠子从车内弹出,直奔马屁股。
老马突然长“嚎”一声,迈开四蹄,直接朝城门冲去。
谭月柔刚想爬上马车,突然被弹开,屁股狠狠地嵌入地上的泥坑里,“噗通”一声,很是狼狈。
很快,一股臭味在她四周弥散。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看清掌心的一团似泥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后,差点晕过去。
幸好她尚存一丝清醒,怕自己就这样被丢下,匆匆脱去外衣,快速用手帕擦去掌心的污渍,就像一块狗皮膏药,麻利地跟在苏宸白屁股后面爬上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