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辛夷也不急于把池鸢逼上绝路,要紧的是眼下。
后宫添了新人,她就不能偷懒了。
漪澜殿添了一位贵人一位才人,分别是元氏和胡氏,听竹苑添了一位才人英氏,长信殿偏殿添了黄美人,春央宫偏殿也添了一位霍美人。
另外,还有那位破格被提为贵人的姜氏,当场就得了封号“燕”,陆景逸特意让人把长乐殿腾出来给她住。
还有唐氏,陆景逸看在太傅的面上,打算封她为贵人,赐封号宁。
偏就不凑巧,唐氏刚回府没两日,她娘就没了。
按理说,她得为她娘守孝三年,这进宫的日子就得往后推了。
太傅进宫拜见太后,承诺缩短孝期,一年后会把唐氏送进宫。
太后应允,也把唐氏也从贵人提成嫔,一年后孝期满进宫。
新人要晨昏定省,她每天早上要更早起来折腾。
人一多,安福殿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除了新人,其他妃嫔也得来。
许久不见莲贵人,她差点忘了后宫还有这样一个人了。
莲贵人自从小产后就没出过自己的寝殿,今日才出来走动。
池辛夷用余光扫了她一眼,瞬间紧锁柳眉。
没想到莲贵人小产一次,竟把自己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原本丰腴的身材成了竹竿,先前的衣裙撑不起她如今单薄的脊背,显得又宽又大。
秋眸也不似从前纯净,眼窝深凹,眼球晦暗无光。
莲贵人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跌入谷底,她真以为自己能一直得宠,生下皇子步步高升呢!只可惜事非人愿。
池辛夷敛回目光,淡淡启唇,“本宫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你们若能安分守己,就算不能为陛下开枝散叶,过年晋封时,本宫也不会忘了你们。”
李婕妤出声缓和气氛,“也不知几位刚入宫的妹妹里,哪位有福气先怀上龙嗣呢?”
向来不爱掺和杂事的卫嫔难得开腔,接了李婕妤的话,“想必是燕妹妹,毕竟燕妹妹侍寝的次数最多。”
莲贵人没忍住,冷哼一声,“陛下不过新鲜罢了,整日呆在养心殿,成何体统?”
燕贵人惶恐不安,顷刻间红了眼眶,“姐姐所言极是,是妹妹思虑不周。陛下今日若宣妾再去养心殿,妾便与陛下说清楚。”
莲贵人一下子慌了,“你要同陛下说什么?”
燕贵人装作一脸无辜,杏眼水盈盈,“妾如实奉告陛下而已。”
莲贵人脸色一黑,被噎得说不出半句话。
莲贵人本想给燕氏找不痛快,没想到会被她反过来安一个善妒的头衔。
池辛夷看戏也看够了,“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莲贵人本想为自己扳回一局,没曾想人散了。
她略带尴尬,讪讪离去。
行至半路,莲贵人越想越气。
陛下竟把那支翡翠攒银丝八爪菊花簪给了她?
她向他讨要那么多次,他一次都没松口。
嫉妒的火在胸腔燃烧,陛下忒偏心了!
莲贵人无处可怨,只能将气撒在自己的宫女身上,怎料那宫女本就有些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鞭子后,死了。
莲贵人怕得要死,半夜将那宫女拖到荒废庭院,把那宫女抛掷院中枯井,又在上面压了块石头,在石头上撒了一层石灰。
省的那人变成厉鬼向她讨债。
莲贵人战战兢兢过了几日,发觉没人在乎贵人身边突然少了个伺候的人,又张狂起来。
成衣局迟迟未将入秋新做的衣衫送来,她身上穿的还是从宫外带进来的旧款,无论是样式还是布料,都已不得她的心意。
宫女替她去催几次,仍是没半点动静。
还有内务府那边,竟敢克扣她一半份例,膳房那也一连几日没有给她送一样荤菜,就连素菜也是冷的。
莲贵人实在忍不下这委屈,跑到安福殿告状。
“娘娘,您要为妾做主啊!”
池辛夷放下茶盏,云淡风轻地瞟了她一眼,轻启唇,“这事本宫知道了。”
宫里踩高捧低的事太常见了,今日你得宠,底下的人上赶着巴结,你若失宠,他们即刻弃你如敝履。
这事也没得管。
池辛夷只让银雀替她奔走一趟,把话稍到地就算完了。
银雀到了成衣局,先与嬷嬷沈氏唠了两句,才提起春喜。
“沈嬷嬷,春喜妹妹在这里可好?”
一提起这个名字,沈嬷嬷的眉心竟拧了起来,“你说春喜啊!那个死丫头整日笨手笨脚的,吵她一句便有十句八句等着,心高气傲得很嘞!”
“怎会这样?她之前也不这样啊。”
沈嬷嬷脸上的皱纹层叠,就像一道道沟壑,“银雀姑娘,别怪嬷嬷我多嘴,这春喜为何会到成衣局,你应是比我还清楚。你这姐妹啊,心眼全藏在皮下呢!若她踏实肯干,在成衣局未必不能出头,偏她好高骛远,想自己当主子呢!”
“银雀姑娘,你自己好好掂量吧。”
春喜这会儿正在去清云轩的路上,沈嬷嬷让她去给燕贵人送制好的成衣。
她看着衣摆上精绣的燕子,嫉妒地发狂。
陛下竟对燕贵人如此上心,上到宠幸,下到吃喝穿着,体贴入微。
与她在安福殿所见完全不同。
陛下不喜家世尊贵的娴贵妃,却喜农户出身的燕贵人......还有先前得宠的意贵人,也是宫女上位......
或许她也有这个机会当小主。
春喜想着想着,竟跑了神,没注意脚下的泥坑,一脚踩进去,直接栽在地上。
这一摔不要紧,却把燕贵人的新衣弄脏了。
绣燕沾了泥,她忙用手帕去擦,却无事于补。
赶巧莲贵人经过,她退了一步行礼,“奴婢参见莲贵人。”
莲贵人瞄了一眼春喜,见她半身沾泥,忍不住嘲笑,“你是哪宫的宫女,走路竟这般不小心。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真是丢你家主子的人。”
春喜垂下头,满脸羞红,“回贵人的话,奴婢是成衣局春喜。”
“春喜?”莲贵人扬起眉梢,“本妃记得你不是在娴贵妃跟前伺候吗?何时跑到成衣局了?”
春喜就势装作委屈模样,声音哽咽,“都怪奴婢不得娴贵妃喜欢......”
莲贵人笑而不语,仔细打量她手里拿着的那件衣服,“给谁送的?”
“燕贵人。”
“又是燕贵人。”
同为贵人,燕贵人的待遇竟比她高出一截。
她莲步上前,一把夺过春喜手里的新衣,展平衣褶,见那燕子刺绣更加眼红。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陛下赐她“莲”字为封号,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往自己衣服上绣莲花呢?
她抬眸,以帕掩口一笑,缓缓道:“你弄脏了燕贵人的衣裙,怕是免不了一顿责罚。只可惜你这细皮嫩肉的姑娘,不知能不能顶得住一顿板子。若是就此落下个病根......”
莲贵人素手扶了扶簪子,长叹一声,“唉,不说了,你快去吧!”
春喜被她这么一吓,只剩恐慌,半跪在地,“求贵人救救奴婢!奴婢这辈子愿为贵人当牛做马偿还贵人恩情!”
闻言,莲贵人嘴角勾出满意的笑容,“你如此懂事,我也不忍心看你香消玉殒。你既会做衣,便随本妃回去吧。”
春喜惊喜万分,“贵人,这衣服?”
莲贵人眸底的轻柔凝结,厌恶取而代之,“丢了罢!本妃眼里见不得这种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