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脱下湿袍,冷眸微挑,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田七啊,本宫难得心善,替她完成儿时的梦,有何不妥?”
大大的不妥!田七心里想着,但实属不敢说出这话,他只是不解主子这翻举动意欲为何?
自八年前主子率团探访大邯,回到大蜀后,密探传入东宫的密信便夹着一道小笺,这道小笺记录的全是隔壁那女子的近状。
八年来,从不间断。
他以为,主子对那女子是特殊的。
如今却拱手让人,实属让人费解。
“端碗安眠汤来。”男子哪会管下人九转十八弯的心思,低声吩咐一声,整理好衣袍便来到隔壁卧房。
床上的女子面容削瘦,沉睡后少了平日在军营的冷漠与严肃,面容柔和不少,若穿上女装,那也是俊秀的美人。
男子执起她的右手,扯下交领,露出结实的手臂镶的一颗鲜红欲滴的守宫砂。
犹记得八年前在大邯皇宫,她被人踢入荷池,趁着夜色躲在假山后面脱袍拧水,他正巧路过,打眼就瞧见月色下最显眼的鲜红。
他惊讶,原来宋家儿郎是红妆。
待她发现自己时,实则心慌,面上却嬉皮笑脸,一边手忙脚乱地套衣袍,一边道:“今晚实属气闷,到荷池游了一圈人清爽多了,阁下要不也试试?”
看着瑟缩成团的她,他忍着笑,摇头。
“元帅,先锋将军没回大坝地,先锋营的张宝来寻人了。”
自打宋琤出了大营,策马离去后,先锋营的人发现他们的将军一天一夜未回营。张宝便带着几人私自跑来大营寻人,一问才知,宋琤当天就策马离开了。
而大营的人却以为宋琤离开后直接回了大坝地的军营。
宋戈皱眉:“可在周边寻找?”
陈向南:“找了,李清河还带人去了趟花木县,也没见他人影。”
宋戈蹙眉,这些年妹妹变得冷静稳重,做事有主见亦有分寸,定不会为了宴家那小子做出异举。
她会去哪?
难不成......
“备马。”宋戈想到了宋琤可能会去的地方。
他们兄妹相似,遇到心事都喜欢到父亲的墓地上坐一坐。
跟父亲说上几句,心里就像有了定海神针,紊乱的思绪总会迎刃而解。
他踏着夜色,策马赶到父亲的墓地,并未发现宋琤的身影。
“元帅,此处有打斗的痕迹。”随行下属勘察到大雨冲刷过的地面仍有打斗过的痕迹。
宋戈也发现了,可此处离百濮国甚远,况且王大成的驻军离此地只有十里地不到。
难道此处又集结了土匪?但以宋琤现在的身手,一般土匪根本无法近她身。
“元、元帅,”身后的陈向南支支吾吾。
宋戈挑眉,示意他有话快说。
陈向南一咬牙,决定出卖好兄弟李清河了:“先锋将军离开大营时顺走了李将军藏于身上的一壶小酒。”
宋戈额角一抽,真是一帮好将领啊!犯军规都组团。
“传我口令,命王大成率军勘察守地,务必确保周围无匪寇。”
“是!”信兵领命而去。
宋戈环视墓地四围,食指放嘴里吹了个响号,试图召唤宋琤的坐骑赤龙。
赤龙是父亲去世前送她的小公马,乃大草原引进的大宛神骏,这些年与她形影不离,也通人性。
若宋琤在此地,赤龙定也在。
“搜!”
不见赤龙身影,宋戈突然害怕了,堂堂晋北大元帅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但想到妹妹会遇险,他手脚突然变得冰凉僵硬,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怕,他怕这世上唯一的至亲出事,辜负父亲临终前的嘱托。
“元帅,将军偶尔会到西潭静坐,请允许卑职到西潭查看。”张宝想到宋琤得闲就骑马去西潭,常常望着悬涯下几十米深的瀑布发呆。
“允!若有消息,及时通报。”
“遵命!”张宝带着先锋营的几人策马朝西潭方向而去。
宋戈想起张宝的话,突然发现这些年忽略了妹妹,对她的关心太少,平日除了军务,也就特殊日子兄妹俩才会私下小聚。
西潭又称相思潭,她常去那儿,定是心中有放不下的事或人。
连营里的兄弟都能看出来,他这个当兄长的却一无所知,他着实不称职。
宋戈暗自叹息,决心以后多关心妹妹。
“报!”
他带着人正准备进绿林搜查,忽见一匹快骑疾驰而来,那是元帅府上的信兵。
信兵勒马站定,恭声:“禀报元帅,元帅府福管家来信,府上来了故友,望您速回。”
宋戈蹙眉:“故友?”
宋戈赶回位于大营几十里路远的元帅府。
一来看看所谓的故友是何人,二来他也忽略一点,妹妹既然不在父亲的墓地,很有可能回了元帅府。
元帅府位于白帝城东边,因兄妹成日在军中忙碌,极少回府居住,只私下共度特殊节日时才回来住上一夜两夜。
再过月余便是娘亲的祭日,想来妹妹心里记挂母亲,回来看看她的遗物也不定。
宋戈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侍卫长生迎面接过他的座骑天龙。
“宋将军可有回府?”他急声询问,脸上焦色暴露无遗。
长生愣了下,他在元帅府当差十年,跟着也见识过不少的大场面,不管多棘手的事,还不曾见过大元帅如此焦急。
“回、回禀元帅,宋将军不曾回府。”长生恭声回道。
这时元帅府的管家拄着拐杖走来,“元帅回来了。”
宋戈迎上,扶着老人:“福伯,阿琤可有回府?”
“她不是在先锋营吗?”
福伯是父亲的老部下,年轻时随父亲驱西戎,杀北狄,南征北战,出生入死。
在与百濮国最后一战时受伤,左腿被敌军砍断,此后不能上战场,无儿无女的他便留在了元帅府。
明面上是元帅府的大管家,兄妹俩一直待他如至亲长辈。
“出何事了?”福伯见宋戈一脸凝重,心里跟着紧张起来。
宋戈倒也没隐瞒,把前日与宋琤私谈之事告知长辈。
“元帅莫急,二郎不会为这等闲事做出傻举,”福伯听后倒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宋琤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