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鹤不满舒月呆愣的模样,又喊了一次:“过来。”
舒月仍无举动。
他等得有些不耐,只能主动朝她走去:“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我,惊得回不了神?”
舒月摇头想要否认,却说不出合适的借口,便又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话。
她以为闻鹤今天就要离京,到时候大家至少数月不能再见,这段时间,足够她做很多事情了。
想到这里,舒月才意识到最不对劲的地方,急忙询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应该已经前往严州了吗?”
他搂住舒月的腰,揉捏片刻,才慢条斯理地说:“要出行的人还没到全,我怎么能先一步离去。”
舒月的口吻很迟疑:“你是指……我?”
等闻鹤点头承认后,她愈发不解:“你的意思是我还能活着,四肢健全的和你跑去严州?”
虽说去严州对她来说绝对是受罪,而且是她最不想发生的几件事之一,但比起死亡和生不如死,这些事情似乎又没有之前以为的那么难以令人接受。
闻鹤看着她眼底的青黑,简陋的束发,以及身上不再华贵的衣服,心底的怒火居然比昨日更胜。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他拿金玉做窝,绫罗作裳,精心养着的狸奴突然亮爪,将他挠伤后跑了出去。
等再找到时,发现她住在草窝里,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出一点被荣养的痕迹。
也就剩那张脸还能入目,衬得她没他所想的那么狼狈。
闻鹤扯掉她头上的发带,拿出一支金簪为她束发。
一支簪子支撑不住三千青丝的分量,绾好后松松垮垮,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压垮。
但闻鹤身上也不可能再带些女子饰品,便只能先这么凑合着。
弄完头发,闻鹤又看不惯她的衣服,伸手想要去扯。
但原先僵持在原地,似乎任他摆布的舒月却动了起来,她抓住他的手,强耐着不适于窘迫,询问:“能不能等回府的?”
闻鹤知道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却没有澄清的打算,反而态度强硬地拒绝她:“不能。”
舒月面色愈发地差。
闻鹤看在眼中,觉得她下一刻都要被自己逼哭了。
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倔强地扬起脖颈,盯着发红的眼眶询问自己:“那你能不能饶了外面那些人?”
“也不行。”他再次拒绝。
舒月心知他不可能一如从前般对待自己,低声叹息后,垂眸说:“我知道了。”
她没有明显的挣扎,却还是不愿待在他的怀抱中,后退的时候后腰撞在书桌上,没有站稳,直接倒在上面。
倒下去后她就没有起身的打算,而是困倦地闭上眼,仍旧是任他宰割的模样。
闻鹤觉得好笑,忍不住逗弄起她:“你若好好求我,我倒可以放走一部分。”
舒月猛地睁开眼,妄图起身,却直勾勾撞进弯腰凑近她的闻鹤的怀中。
她捂住被撞后发酸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但我觉得不划算。”
“嗯?”闻鹤作侧耳倾听之势,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为什么要为了一群根本没帮到我多少的蠢货牺牲自己?”
就算她已经能适应闻鹤的凑近,并且不再觉得羞愧,但他们不值得。
就在昨晚,还有人跑来讥讽她和闻鹤之间的事情,今早又有人当众提起这件事羞辱她。
这样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诩高贵觉得有恩与她的人,凭什么要让她委身于闻鹤去救人?
闻鹤知道她能有这种想法是好事,但他忍不住质问:“照你的说法,萧佑就不算是不值得、不划算,是你心甘情愿献身也要救下的人?甚至不是救下,只是一线机会。”
舒月也想起了萧佑。
那时候她与闻鹤就算不是素昧平生,也是没有过多了解的陌生人,甚至是仇人。
彼时她还未接受身份的转换,住在华丽的住所,维持着舒月长公主的傲慢矜持,却愿意俯首宽衣,甘愿牺牲。
为了一个男人。
舒月侧头不再直视闻鹤,闷闷不乐地说:“我一贯有眼无珠,你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萧佑、李远,以及如今被你们抓住的这群蠢货,全都在向你证明,我的眼光有多差。”
闻鹤低头吻她:“没关系,反正接下来你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见到那些人了,若觉得难受,可以来我这里寻安慰。”
舒月绷着脸,没有说话,心想若要相比,她宁可和一群蠢货相处,也不要沦为他养在身侧的玩物。
看到她脸上的排斥,闻鹤如蜻蜓点水般再次吻过她后,接着说:“看上去你似乎不想被我安慰,但你早已没有别的选择,还是温顺点为好。”
舒月认同他的话,却还是不愿低头,她只说:“随你,反正我也做不了任何选择。”
纤细的脖颈暴露在她眼前,而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认命的意思。
——
舒月如今暂住的地方没有合适的衣物,闻鹤过来前也没想到她回到按理来说属于自己的地盘上之后,日子过得还不如在她那里,自然也没带衣服过来。
但他实在看不上舒月这副落难的模样,直接将自己备用的衣服为舒月换上。
当舒月穿着他的衣服出现在人前时,无论他们在屋里是否发生了什么,都将被他们定性为落实。
院子里血腥味很浓郁,但似乎比不上闻鹤此前清理府中下人那次。
毕竟大部分人昨晚都离开此处,只剩下还有事要与她商谈的人留在这里。
就算将包含下人在内的所有人杀光,也就十余人。
何况闻鹤信守承诺,并未将所有人都杀死,他留下了一部分手里比较干净,暂时不需要处理掉的人,还有对这些一知半解的下人。
他只杀了四个人,而昨晚夜里找舒月的那个人,以及今早训斥过舒月的人,全都包含其中。
他们算是这群人里最重要的几个人。
费力地拽着长一大截的衣摆,舒月躲在闻鹤身后,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或许,自己这番行径,全都在闻鹤的意料之中。
若不然他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更不会精确地杀死最重要的几个人。
她饱含杀意的视线扫过目光能及的每个人,在想他们中,谁是为闻鹤通风报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