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了,吃饱喝足的众人分散在房间的各处,想要美美的睡上一觉应该是不可能了,不过闭目养神,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算是天大的福气了。
狼人爱德华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他本身就不合群,在被察觉了身份之后更是如此。他从一开始跟随林屿一起前往东北无人区,一方面是想要调查清楚当年家族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保护翠花。
狼人漫长的生命里,他只有翠花这么一个盟友。
当然,他更希望用‘朋友’这个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小他就没有享受过那异于常人的力量所带来的特权,反而是要比普通人更加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生存,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发现了真实的身份。他知道,在炎黄这片土地上,身份暴露之后所面临的可能不会是死亡,但却也是会永远的失去了自由。
其实他这一辈子,也跟普通的百姓差不了多少,吃着相同的食物,喝着相同的水,就连那流淌在体内的狼人血脉,都变成了禁锢住他的枷锁。就连祖先那曾经在西方黑暗世界闯下的赫赫威名,也变成了一串串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文字,静静的安睡在家族的羊皮卷之上。
爱德华看着那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漫步消化食的赵山河,眼神里闪过一丝迟疑,最后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这才壮着胆子走了上去。
赵山河看见这个跟健美选手有的一拼的壮汉朝着自己走来,立马警惕的说道:“哎!别动手啊!这可都是人呢!”
“对不起。”爱德华含糊不清的说道。
“啊?”
“我说,对不起。”
一脸懵的赵山河看着拉不下来脸的爱德华,长舒了一口气道:“嗨呀,我还以为你是要抢我的涮羊肉呢。”
爱德华眼睛始终瞟向窗外,见这个愣头青岔开话题,他也没有停留,转身就想要离开。
“要不要聊聊?”赵山河试探性的问道。
爱德华转过头看着这个一只胳膊就能轻松捏死的文弱书生,皱了皱眉。虽说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的不情愿,可他的身体却是格外的诚实,一屁股就坐到了赵山河的脚边。
赵山河耸了耸肩,这个家伙还真是嘴硬的很,不过既然是自己挑起的话头,那么他也就只能继续下去了,“对不起就算了,其实说实话,我还得感谢你。”
爱德华疑惑的看着他,他原以为这是赵山河在用话挤兑他,可是当他看见赵山河眼镜后那双闪烁着光亮的眼睛,便是将心中的怒意给强行压了回去。
“为什么要感谢我,我假扮你的父亲,你不怀疑是我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
闻言,赵山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其实从下飞机见到你们的第一面我就发现你们是假的了,当时虽然也很害怕,不过我却是能从你们的身上感受到那份善意。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又或是想要得到些什么,就光是那一份善意,就足以让我装傻充楞了。”
看着爱德华疑惑不解的目光,赵山河接着说道:“其实之前老大也偷偷的问过我,为什么早就已经发现了你们是假的,却从来没有说过。说实话,我其实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的,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人在发现自己的亲生父母被掉包了,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还能坦然接受那伪装出来的爱。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虽然别人总是说我是一个天才,我今年22了,可还是感觉到很孤独。”
“小时候,他们就对我不好,刚刚学会走路开始家里就只有佣人陪伴着我。她们跟我说我的父母是顶尖的科学家,要做的事情是关乎世界和平的。我当时很骄傲,就感觉,哇,原来我的爸爸妈妈是这么厉害的人啊!就好像小时候看到动画片里的主角一样,他们不陪着我原来是去拯救世界了啊!”
说到这,赵山河突然苦涩的一笑,“我用这个自欺欺人的借口骗了自己好多年。幼儿园的时候我就已经能够解开大学的高数了,我原以为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非常的开心,我也想要让他们骄傲。可是电话那头只有一句冷冰冰的‘不要骄傲,继续努力’。”
“在学校,同学们叫我妖怪;老师把我当做天才;佣人们也觉得我是继承了父母的聪明。从我记事起就是不停的夸赞,不停的夸赞。他们都用自己想象的标准去期待,期待我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他们的认知和想象。”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开心吗。”赵山河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小我就不会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玩游戏,交朋友。陪伴我的只有无穷无尽的书和数不清的作业。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最开心的一段记忆就是当时放了学,家里的佣人会偷偷的给我看十分钟的《迪迦奥特曼》,可就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那位佣人便是被赶出了家门。”
爱德华安静的听着赵山河的碎碎念,这样孤单的生活,不就是他曾经的写照吗?
他能够体会那种来自于灵魂的孤独,仿佛无处不在,却又无计可施。
那种孩童时期所伴随的影响,这一辈子都不会轻易消散了。
“所以得知你们是假冒的以后,我还是没有选择拆穿你们。这种感觉很微妙,有被那种温暖感动的情绪,也有着仿佛脱离了牢笼的轻松感。”
爱德华点了点头,既然赵山河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他那心里的一丝愧疚,也是可以释然了。
“我只知道他们曾经去过东北无人区,在进入之后,便是没有了线索。这么多年,我们也一直在寻找他们。”
听到爱德华的话,赵山河并没有表现出如何的开心。他盯着之前被收集而来的黑色机甲,默不作声。
从两人开始说话的时候丁丑便是一直注意着这边,看着赵山河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她轻轻的捅了捅一旁的林屿,压低声音说道:“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
林屿微微睁开眼,“想说的时候他自己就会说的。”
“你这么信任他??”
“在这种情况下,相信自己的队友,总好过相信那些随时可能要了我们小命的家伙要强。”林屿淡淡的说道,“在淘金者的世界里,信任就是生存下来的唯一教条。”
“而且当时去救援他的时候,似乎也是上面的意思。即便你对他有戒心,可是还是要相信上面的眼光的。”
“这是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吗?”丁丑笑了笑,“孤独的人,往往会被同类吸引。”
“算是吧。”林屿看了看四散休息的所有人,“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可能就是让他们彻底崩溃的钥匙。我现在的生活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了,我不想,也不愿去揭开人家的伤疤。”
“你活的还挺通透。”
“都是被逼出来的,哪个少年曾经没有幻想过成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啊。到了最后不都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樱木花道永远的留在了最好的年纪,鸣人永远定格在了成为火影的那一天,就连路飞最终都已经成王了,可是那些看着他们一路走来的人,都在为了一日三餐拼着命。”
丁丑皱了皱眉,好奇的问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竟然会有这种感慨。”
林屿笑了笑,“不是我说的,是我家老头子说的。嗯,也就是你的小侄子,天知道这些东西他一个参加过二战的老古董是怎么知道的。”
“要是能找到他,我一定替你好好的问一问。”丁丑说。
“那我先谢谢你了。”林屿也是笑了笑,“这个老王八蛋倒是消失的干净,倒是给我惹下了不小的麻烦。等找到他的那一天,我非得让他这辈子再也碰不到烟才行。”
两个人说说笑笑,虽然言语间都没有露出担心的语气,可是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对于那同一个人的担忧。
“在阿呆离开之前,曾经留下过一段话,类似于卦象箴言之类的,要不要听听?”
林屿摇了摇头,“还是不听的好,要是好话倒是让人高兴,可要是不好的,听了之后不还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吗。”
“也是。”
林屿望了望窗外似乎永无止境的大雪,用力的裹了裹自己身上的防寒服,“你说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列车啊,竟然过了几百年,都还是让人这么惦记。”
“我要是知道的话,咱们现在就不太可能会来这冰天雪地的地方了。”丁丑说,“不过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学院的图书馆里看书,倒是看到了不少从未记录在人类社会上的一些……神话…………”
神话这个词丁丑也不知道究竟准不准确,可是那些记录中的事情,即便放在神话传说中,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要是说神话故事,我倒是想听一听。我打小就对这玩意好奇。”
林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连箴言都不听,还想听神话故事??”
说完,丁丑便是自顾自的闭上眼,休息了起来。
林屿一脸不解,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了?自己好像也没得罪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