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会是我盯着你。”
鲁潇潇听出了陈三三话里的嘲讽，脸上突然多了一层怒意。
身上也开始缓缓往外冒着黑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是觉得我没有保护好你，想要跟我毁约吗？”
随着冰冷的声音从鲁潇潇的嘴里出来，她那张惨白却五官姣好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了变化。
小巧的脸蛋变成了酱紫色，舌头长长的从嘴里伸出来，原本漆黑的眼睛飞快的往上翻着，最后只看得到眼白。
它红色连衣裙下，裸露的脖颈处，也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勒痕。
陈三三和林洁对视了一眼。
“好了，别生气，三三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林洁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了女鬼鲁潇潇的肩膀上。
陈三三不过简单两句质疑的话，女鬼鲁潇潇似乎就被气得失去了理智。
即使林洁用鬼气安抚，竟也没有立刻平息它的怒火。
“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明明是你自己别有用心，却总想着将屎盆子往别的人头上扣。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暗中护了你七天，你现在想毁约吗？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女鬼鲁潇潇竟然开始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林洁的手，扑向陈三三。
“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你应该知道的，我们学校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陈三三摇头，诚挚的望着女鬼鲁潇潇道：“我比你更清楚阴阳契约意味着什么。
如果现在毁约，即使你不杀我，契约的力量也会让我魂飞魄散。”
这几句话，陈三三说得很慢，但他那诚挚的目光和诚恳的声音，似乎有种让女鬼鲁潇潇安静下来的力量。
再加上林洁的鬼灵之力加持，女鬼鲁潇潇那张恐怖的脸缓缓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林洁将搭在鲁潇潇肩膀上的手松开，朝后退开了一步。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你们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女鬼鲁潇潇似乎十分聪明，目光幽幽的望了陈三三半晌后，终于重新开口问道。
“教室后面，盯着我的那个东西是到底是什么？”
陈三三点头道：“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阴阳契约上有三条愿望，作为交换，你必须给我三个回报。
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作为交换，学校的事就是你给我的第一个回报。
你的三个愿望完成后，只需要再给我两个回报就行。”
阴阳契约上有几个愿望，签订契约的厉鬼就要付出几个回报这件事，是陈三三中午给第三杯茶和老刀送饭的时候，老刀告诉他的。
“周一那天是我疏忽了。”
鲁潇潇轻轻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你们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就有人想要害你。
但是我发现后，就已经尽量去压制它了。
但它并不比我弱，我只能压制着它不能伤害你，却不能保证吞掉它。
也正是因为要压制它，所以今天早上我才疏忽了，没防备到另外还有一个人盯着你。
但是，今天早上盯着你的那个人，他对你没有恶意。
他只是像我一样，希望你能帮它而已。
等我们的契约完成之后，它就会来找你了。”
陈三三低头沉吟着，心里渐渐有了一些猜想。
“所以，你的意思，我们教室后面盯着我的，也是一只鬼？”
陈三三开口问道。
因为他注意到，女鬼鲁潇潇提到教室后面盯着他的那个东西时，说的是人，而不是其他。
“对，它跟我一样，也是一只厉鬼。
它死前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死后因为一直有人养着它，所以才会成为厉鬼，一直留在你们学校害人。”
“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陈三三惊讶道：“我们学校竟然有人在养鬼害人？”
他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周一那天，女装大佬张老师将他带进学校档案室，给他看的那张照片。
急忙望着鲁潇潇问道：
“那他是男生是女生？
你知道它当初是怎么死的吗？
是什么在人养着它？”
“是个男生。”
鲁潇潇回答道：“你们学校，每间七年级教室后面的黑板背墙里都埋了一块那个男生的骸骨。
你们学校七年级哪个班只要有外籍借读新生，就都会被他盯上。
所以周一那天，我感觉到了另一只厉鬼的气息，担心它会不知死活害你，就立刻赶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没想到，它竟然同时盯上了你。
但从周一第三节课开始，我就警告过它了。
你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得到，从周一第三节课开始，你应该就没有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了。
至于它是怎么死的，又是谁一直在养着它，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等契约完成，我可以作为第二个回报帮你查出来。”
“等完成契约再确定另外两个回报的事吧。
现在先不急着查。”
陈三三摇头，他可不想现在就浪费另外两个回报。
厉鬼的回报可不是轻易能得到的。
为了这些他自己就可以查到的事情一再浪费回报，显然是并不明智的决定。
鲁潇潇说得没错，陈三三确实感觉到了。
从周一第三节课开始，他就再没有感觉到教室后面那种冷飕飕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盯视感了。
除了音乐课那次，被人盯着的感觉再次出现。
但后来他看到了那双眼睛，已经能确认，偷偷从门缝里盯着他的，是今天早上意外跳楼的张老师。
听到这里，陈三三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我望着鲁潇潇追问道：“你刚刚说，你是先在我们年级另外一个班感觉到那只厉鬼的气息，所以才没去我们班。
这么说，我们七年级，除了我们班以外，还有其他外籍借读的同学？”
“你们七年级一班还有一位男生，跟你一样也是外籍借读生。”
鲁潇潇点头。
“七年级一班的那位男生现在怎么样了？”
陈三三连忙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
鲁潇潇摇头，“我这几天的任务只是保护你。
至于别人的死活，跟我可没有关系。
不过，我今天早上好像还看到他了，你们学校那个假扮女人的老师跳楼之后，他也在那边围观。
我只是飘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到底是不是他，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那今天早上我刚进校门的时候，盯着我的又是谁？”
陈三三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能确定他对我没有恶意。”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陈三三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
但他并不确定，对方真的对他没有敌意。
“因为他都跟我说了啊。”
鲁潇潇回答道：“早上盯着你的，就是你们学校跳楼的那位老师。
其实他盯着你，并没有别的目的。
只是想找你帮忙而已。
当我们直接的契约完成了，他自然就会来找你的。
到时候你也可以跟他签订阴阳契约。”
“关于张老师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陈三三又接着问道。
“我只关心他会不会害你，至于有关他的事，我就没再多问了。
反正他自己也会来找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已经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我的身世问题。
你这些天都在学校上课，你真的查出来了吗？”
鲁潇潇盯着陈三三反问道。
“查出来了。”
陈三三点头，跟林洁对视一眼，“这几天，我虽然一直在上学，但是林洁姐却一直在帮你查你身份的事。
我的确没出什么力。”
鲁潇潇扭头望向林洁，眼里闪过几分不解。
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跟她身份不相干的话：“他是同时跟咱们俩一起签了阴阳契约吗？
你虽然比我强大很多。
但不管怎么说，你都跟我一样是一只鬼。
你为什么会这样帮他？”
鲁潇潇的话，让林洁和陈三三对视了一眼。
前者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后者微微有些发怔。
“三三是我弟弟，我帮他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林洁笑了笑反问鲁潇潇。
“林洁姐，咱们之间其实的确也可以……”
陈三三望着林洁诚挚的开口。
“你给我打住！”
陈三三的话还没说完，林洁便直接打断他的话，有些生气的道：“你再跟姐说这种废话，我就不理你了。
你是要跟我生分吗？”
“好吧，对不起，林洁姐，是我错了。”
陈三三从善如流的点头，“我以后不说了。”
“好羡慕你。”
鲁潇潇突然有些羡慕的望着林洁道：“反正自从我成了鬼之后，是没有这种幸运的。
不知道我是人的时候，有没有这样好的兄弟或者姐妹。”
林洁目光复杂的看了鲁潇潇一眼，没说话。
“说说吧，你们查到我的身份，我到底是谁？”
鲁潇潇没再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结下去，而是望向林洁问道。
“其实你的身份并不是很难查到。”
林洁回答道：“你既然还记得你自己的姓名，就不是很难查。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的确跟百货商场有关系。
你生前，的确是那栋大楼的经理。
不严格来说，你应该是百货商场的董事长了。
因为你的父母，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双双出车祸不在了。”
“我竟然连父母都没有吗？”
鲁潇潇一脸茫然的望着林洁问道。
后者目光复杂的轻轻摇头，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你们鲁家，倒是一个大家族。
你虽然没有父母，但你还有很多一个爷爷，三个叔叔和两个姑姑。
他们都有各自的产业，都是你爷爷当年退下来的时候交到你爸爸和三个叔叔以及两个姑姑手里的。
但他们后来都将荔城的产业卖掉了，去了外地发展。
现在还留在荔城的，只有你爷爷和你的小姑姑。
关于你的事，我就是从你小姑姑那里问出来的。”
林洁说话的时候，鲁潇潇一直都一脸茫然的望着她。
没有激动也没有悲喜。
很显然，她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一般能变成你这种级别的厉鬼，不是鬼修，就是有很强的执念或者是怨气。
你应该是后者。”
林洁接着说道：“强大的执念和心底的怨气让你失去了理智，所以成为厉鬼。
只是你身上有一个很奇怪的点。
你虽然已经成了厉鬼，却还没有杀过人。
甚至还恢复了神志，只是忘记了一些重要信息。
像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跟你的尸体所在的地方有关。”
“你怎么知道？”
鲁潇潇好奇的问道：“你就是这样，所以现在才变得这么强大的吗？”
“我没有。”
林洁自嘲的笑着摇头道：“我很胆小，也很没用。
死的时候虽然跟你一样有极强的执念和怨气，却并没有变成厉鬼。
如果不是被困在我死的地方，我应该早就很没用的被阴差带走下去投胎了。
我之所以会有今天的成就，是因为遇到了贵人，成了鬼修。”
“鬼修？”
鲁潇潇似乎对于这个词十分感兴趣，瞪大了眼睛望着林洁道：“你也可以教我吗？”
“你用不着。”
林洁摇头道：“你既然已经跟三三签了阴阳契约，三报还完，你就可以回地府重新轮回了。
所以，能遇到三三，遇到可以跟你签订阴阳契约的人，其实真的是你的幸运。”
鲁潇潇没说话，只是微微垂下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片刻后，它抬起头望向陈三三和林洁，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都是不是真的。
而且，我也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所以，我需要你们带我回去看看。
如果我真的能想起什么，这才能说明你们的确查到了我的身世，完成了契约里的第一条。”
“这是自然。”
陈三三这才对鲁潇潇点头道：“你是我签下的第一份阴阳契约。
我师父也跟我说过，只有你在我们所查到的线索的引导下，彻底恢复了生前的记忆，咱们这份契约才算是完成。”
“既然是这样，那很好。”
鲁潇潇漆黑的眼睛里多了几分亮光，也明显对陈三三多了几分信任。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就去可以吗？”
陈三三望向林洁。
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陈三三对鲁潇潇说道：“等你想起自己的身世问题，咱们也好顺着线索去找的尸体到底被人藏在什么地方。”
其实，陈三三这几天放学回家后，除了炼气，就是翻阅阁楼里的藏书，要么向黄四清和林洁问一些关于人死之后的问题。
对于鲁潇潇的尸体可能所在的位置，他早已有个大概的位置。
只是，鲁潇潇连自己是谁都没有想起来。
即使找到它的尸体，甚至很有可能连它自己都不认识。
签订契约期间，可以不用再接其他生意。
所以决定连夜去找鲁潇潇的家人后，陈三三去后院跟老刀打了声招呼，就直接锁门出发。
老刀和第三杯茶只是嘱咐了一声让他小心，其他没再多说什么。
陈三三原本打算让黄四清留在家里，但黄四清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
想到时间还早，去鲁家说不定还要打车，一只黄鼠狼坐在肩膀上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陈三三只好找了一只斜挎包，将黄四清塞了进去，当成宠物背着。
阴阳路大街一到了晚上，就是一贯的黢黑一片。
没有一盏路灯，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间门店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亮。
死一般的寂静。
像一片废墟，也像墓场。
这算是陈三三来这里后，第二次出白事店的大门。
第一次是他见到猫脸老太太，亲自将溜溜从出母狗肚子里剖出来，并收养的那天。
但那一次，他先被林洁的反应弄得有些紧张，后来又有些被猫脸老太太吓到。
并没有细看周围的环境。
今天几人一起出来，走在这条街道上，陈三三才发现这条街道的古怪。
荔城虽然比不上那种一线大都市，但也算得上繁荣了。
就连黑龙村的公路上都有几盏路灯。
荔城竟然还有路灯都没有的街道。
“林洁姐，这些店一到了晚上，就都关门回家了吗？”
计程车不进阴阳路大街，只能步行出去。
陈三三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扭头问林洁。
“阴阳路大街在荔城来说，可不是个普通地方。”
挎包里的黄四清抢着回答道：“在荔城地图上，你都不可能找到这条街。
且不说能来这里做生意的，那怕只是个卖包子的，都不是普通人。
能进这条街的，也都不是普通人。
除非，他们的身上有特别的气息，能触发阴阳路大街的藏阵。
就像尹小桃夫妻俩，他们的身上沾染了木精的气息，那种气息，就属于特别气息。
不然，光我一个人，根本就没办法进来这条街的。
又或者，得到了这条街上某一位店主的许可，得到了拜访的权利才能进来。
就像鲁潇潇，它之所以能来刀大先生的白事店跟你签阴阳契约，就是得到了刀大师父的暗中默许。
所以，你觉得像这样一条街道，每个店主都有住在这里的权利吗？
能在这条街上租到铺面，就已经很不错了。
按这条街的规矩，当然大多是天亮来，天黑离开了。”
经黄四清这么一说，陈三三才恍然明白。
难怪他第一次遇到鲁潇潇的时候，师姐朱小红带着他进了阴阳路大街，鲁潇潇就没有再跟进来了。
而是远远的站在路口处望着他。
也更难怪，他刚被老刀带回白事店的时候，拼命想要离开。
结果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几个小时，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一行人说着话，终于出了阴阳路大街。
川流的车水马龙和繁华热闹的霓虹跟阴阳路大街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让陈三三站在路口怔愣着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陈三三刚要招手拦计程车，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为了锻炼你的意志力，从现在开始，不管去哪儿，都不许打车，只能步行或者骑自行车。”
陈三三和林洁同时回头，才发现竟然是纸人朱小红，不知什么时候，她也跟了出来。
“师姐，你怎么也跟来了。”
陈三三忍不住问道。
后面跟着一个纸人，他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跟个鬼一样。
虽然她其实并不是鬼。
“师父怕你莫名其妙死在外面。”
朱小红冷冷的回答道：“至于我，自然是跟出来盯着你，免得你偷懒。
就猜到你肯定会坐计程车。”
陈三三苦笑了一声道：“那行，我都听师姐的。
不坐计程车，直接走过去吧。”
“那个——”
林洁突然接口道：“三三，你的速度，咱们走过去的话，估计得要不少的时间。
等赶到鲁家，就算没有十二点也有十一点了。
再去拜访潇潇的爷爷和小姑姑，恐怕就不是很合适了。”
说完，林洁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眼神望了一眼纸人朱小红，“而且，从这里过去，要经过好几条大街，咱们几个一路跑过去的话，似乎有点太招人耳目了。”
朱小红望了林洁一眼，翻了个白眼道：“你能永远护着他吗？
收起你那所谓的慈母心。
你不当他妈或者他媳妇儿真是可惜了，你懂不懂，你的这种心态，会让三三永远也成长不起来。
永远都没办法成大事。
说不定有一天，就莫名其妙的死在外面了。”
林洁被朱小红怼得脸色讪讪的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扭过头，不敢再跟朱小红对视。
“地址呢？”
见林洁不吭声，朱小红淡淡的开口。
“嗯？”
林洁反应过来朱小红是在跟她说话，连忙又重新扭头望向她。
“我说，你这几天查到的，鲁家的地址。”
朱小红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哦。”
林洁连忙飞快的念出一串地址。
“跟着我吧，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过去，虽然远是远了一些，但不管我们怎么跑，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说着，朱小红转身，朝不远处的一栋楼小跑了过去。
陈三三和林洁对视了一眼，连忙抬脚跟了上去。
“三三，你真可怜。”
黄四清在挎包里叫道：“不过你放心，哥会一直替你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