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酒汉子听众人争论多时,心中大是不忿。只是他身分低微,原也没人关注他,想插嘴都不上。
听的丁冲相询,不禁有些受宠若惊,高高兴兴打了一碗酒,递给丁冲。
“公子,你是个识货的,这碗酒不收你钱。”
丁冲哈哈一笑:“那我可偏了你的好处了。”
卖酒汉子摆摆手,故意拉长了声音:“公子说笑了,咱世代在这卖酒,还不是托庇祖师的余荫”
说着向着岩心拱了拱手,又瞟了一眼鬼峰。
“要是这遗迹有假,咱的酒能卖这么多年?我看有些人就是心中有鬼,好生闲事。”
鬼峰冷冷道:“山野村夫人云亦云,又懂得什么?”
卖酒汉子胀红了脸,丁冲笑了笑,对鬼峰道:“你肯定不是山野村夫出身,只可惜见识有限,连个山野村夫都不如!”
鬼峰冷笑:“酒好喝吗?”
丁冲一翻碗底,抹了抹嘴唇:“风味绝佳!”
鬼峰道:“我们这么多人站这里,可不单单是为了看你喝酒。”
丁冲笑了笑,将酒碗还给卖酒汉子。
“抱歉的很,耽误大家工夫,不过这是必要的步骤。毕竟当年祖师也是喝了这种酒之后才逸兴遄飞,留下了这遗迹。”
卖酒汉子对丁冲抱以感激眼神,嘴巴张的老大,知音两个字呼之欲出。
鬼峰环抱双臂,打量着丁冲,玩味道:“编!你继续编。”
执事道:“丁冲,你究竟有没有把握?妙悟祖师心得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丁冲笃定道:“当然不简单,否则这一千年中早有人做到了。”
丁冲!英挺青年听的这个名字双目精光暴射,神气瞬时大变。司空先生神情也变得古怪之极,打量着丁冲,自语道:“原来你就是丁冲。”
英挺青年撇撇嘴:“这家伙巧舌如簧装模作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丁冲的语气虽沉稳,但执事的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烟霞峰上呆过的人都清楚,喝酒妙悟,只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
这样的酒,这位执事显然也喝过不少,但别说妙悟心得了,毛都没悟到一根。
“世间纷纷名利客,不及落花梦一场。”丁冲醉眼星眸,一指崖心。“好酒!好酒!此酒大有意趣,我似乎能体会到当年祖师的心境了!”
鬼峰还没来的及反驳,英挺青年剑眉一扬,冷冷道:“丁冲,夸夸其谈没什么鸟用,你如果不行,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不行难道你行!如果你行就请啊,请啊!”
这个英挺青年虽然救过自己,但是丁冲并不想给予他应有尊重。英挺青年所散发出来的浓浓恶意,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那么一目了然。英挺青年气的鼻子都歪了。
微薰的醉意,丁冲意态有些癫狂。自语道:“要了解一件事物的本质最好的方法就是追本溯源。”
鬼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执事皱起了眉头,显然这并不是一个高明的好主意。英挺青年一幅忍无可忍的样子。
“丁冲,你究竟懂不懂!修行中人讲究随机而动随缘而行,若是追本溯源有用,又何谈妙悟!”
丁冲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在我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
英挺青年断言道:“肯定行不通。”
丁冲冷冷一啍:“行不行的通,只有试过才知道,你再聒噪,影响了我的心情,失败了须怨不得我。”
英挺青年怒容满面,不再开口。毕竟怎么看丁冲都会失败,不能给这小子无赖的机会。
执事暗中长叹,年轻人终究还是经历太少,总以自己的想法与众不同,殊不知你能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烟霞峰这次的脸丢大了。
丁冲接下来的举动和大家猜测的差不多。
听得他自语道:“如果我是祖师此刻究竟会怎么做!”
英挺青年眉毛一场,心道,真是笑话,就凭你也想复原祖师当时的心情。
丁冲来回踱了两步,山风渐起,衣袂飘舞,半个身子都探到了山道外的虚空中。曹驰下意识捏紧了拳头,生怕他一个不慎掉下去。鬼峰目光炯炯盯着丁冲,只恨眼睛里少长了两只手,将他一把推下去。
丁冲忽然扬声道:“有万物之小,方觉天地之大;天地之大,方觉万物之小。”
执事以手抚额,他算看出来了,这年轻人虚张声势在这里唬人,也不知从哪本书上看着些玄理,便好为大言。若是没有鬼峰这等人物,搞不好真被他唬弄过去了。
鬼峰冷笑不断,扬声道:“臭小子!想用些惊人之语代替狗屁祖师妙悟,你未免太幼稚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原本有些不懂的人心头顿时恍然,同时也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
“看他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参透祖师真意。”
“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如此轻易就能妙悟,这一千年中来此碰机缘的天才精英,岂不是都要羞愤而死!”
“这也算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了。未免过于低级了。”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逐渐嘈杂,丁冲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点划,好似在描摹祖师遗迹。
丁冲周身灵气淡淡缠绕,手指如流水一般在大气中划过。
丁冲喃喃自语,疾时如烟火,缓时如沉沙,风姿气度,倒也有几分大家模样。
鬼峰冷笑道:“装的还挺像,丁冲,你可有所领悟。”
丁冲没有回应,鬼峰扬声厉喝:“升玄老魔沽名钓誉欺瞒世人!传下后辈欺神骗鬼,深得精髓。太玄派一窝子蛇虫鼠蚁。小鬼,你这戏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四下里寂静一片,鬼峰哈哈大笑。执事玄光闪烁,太阳穴突突乱跳。
丁冲忽然朗声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祖师真意,非凡俗所能揣度。”
鬼峰狞笑:“丁冲,这就是你的结论吗?”
围观众人之中不少神色郁郁,失望之极。果然奇迹这种事情指望不上的。这个少年只是为大家贡献了一次拙劣的演技。
“无知!”丁冲双目清亮,如两点飞星。
“我只说非凡俗所能揣度,指的是你!我又没说我是凡俗。”
这话嚣张之极,等于是将在场所有人都骂人。但不知为何,众人心中并不觉得反感,心中隐隐有些热血激荡。
鬼峰怔了怔,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前仰后合,一个光溜溜的大头仿佛抹了桐油一般,亮的往下滴油。
“小鬼!说话要负责任的!”
“我若做不到,立即自刎向在场诸位陪罪!鬼峰,我若能使你信服,你又当如何!”
丁冲似笑非笑望着鬼峰。鬼峰一咬牙:“你若能让我信服,我也陪你一条命。”
丁冲冷笑道:“谁希罕你的贱命。我要你恭恭敬敬向祖师遗迹三跪九叩承认自己有眼无珠。此后太玄弟子无论男女老幼大你一辈。”
鬼峰目光阴毒:“小鬼,你在找死!”
“莫非你不敢?”
“有何不敢!小鬼,别以为虚张声势,我鬼峰就会怕你!”
这一场关于太玄派尊严的争论,因为这一番话,抹上了惨烈的底色。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英挺青年紧盯着丁冲,神色既诧异又愤怒。
司空先生叹道:“这少年好惊人的气魄。”
英挺青年不服道:“换作是我,我也敢这么说。”
司空先生摇摇头:“不然,我看他有相当的把握!并非只是敢这么简单。”
英挺青年目光阴寒:“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