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坟地外。
宁法师已是快步走到林海恩面前。
见到自家徒儿还未退乩醒来,连忙伸出手捏住其手腕,感受到脉搏跳动有力,魂魄也在逐渐回体后,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果然,就跟此前所想的一样。
只要是能有几分修持,那灵官爷便最是爱护道门中人,此前海恩首次起乩灵官爷时便是如此。
那时都没有道行,没有法力,就连修持仅只有几分,却是依旧无恙。
这次自是会更加无事,终究还是关心则乱了啊。
宁法师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句,随即看向那不远处的前方,还能依稀看到些许黑袍碎衣,但却无那邪道身形,明显是被打得神形俱灭了。
对此宁法师并无意外。
灵官爷最为爱护道门弟子,但同样也是最为严厉的道门神明,对待违背道门律令的弟子,可不会留情半点。
万千雷霆劈落,九幽真火焚烧,金鞭更能打消一身法。
除了法袍碎衣外。
宁法师还看到了那一把白骨凿子,顿时便带着几分意外的皱了皱眉,心中也是迅速浮现出了某种猜测。
因为,这把白骨凿子的形状太熟悉了。
当初在解决董家小儿和人皮女鬼一番孽缘的时候,便曾见过相似的邪恶法器。
这一刻。
此事的来龙去脉如何,处理诡事经验丰富的宁法师,立刻便粗略理清个大概了,苦笑着摇头感慨道。
“若没猜错的话,普宁也算是遭了个无妄之灾。”
话音刚落。
那还闭着眼的林海恩,眉头微微颤抖起来,双手亦是在不断抖动。
下一秒。
林海恩猛然睁开双眼,灿金和浑浊的异瞳双眸闪烁,爆发出一股奇异的天地气机。
明显是并未因起乩灵官爷,而导致身体有半点不适。
“徒儿,可是醒了?身上可有不适之处?”宁法师立刻出声问道。
双眼从迷蒙逐渐转为清晰的林海恩,点了点头露出笑容缓声应道:“嗯,醒了,师父。”
“身上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灵官爷亦是极为爱护徒儿,在惩戒那恶道的时候,还专门分出些许法力护佑徒儿的魂魄。”
当然,灵官爷所做之事,可是远远不止如此。
并不只是护佑,更在豁落府中给自己传道解惑,解决了一大件心事。
既还是人,并非是神。
那就顺从本心,估算好自身能否承担因果,阴德能否承担反噬,若是可以,便大胆去做吧。
这是灵官爷所给出的答案,更是让林海恩彻底明白了,能有七情六欲,能有难舍之事才是人。
现在的林海恩,只觉得道心无比坚定,不会因任何事迷茫,更不会因任何事堕入邪道,杀鬼灭妖都更有劲起来。
听到这个回答。
宁法师彻底放心下来,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
身后。
传来刚将恶鬼军师斩掉的普宁道长,那还带着几分无奈的感叹声。
“清元,还是没问出来啊。”
“那只恶鬼不知是嘴硬,还是真当不知新天庭一事,刚刚无论本道如何问它,如何逼问,都说不知半点事。”
“嘴上还时时刻刻挂着,所谓的罗刹王要降临此地,现在即便是魂飞魄散也不怕。”
“而且将其斩杀掉后,那把骨扇便是直接腐朽化为齑粉被吹散,竟是连留都留不住,着实怪异的很。”
“这般都没问出来,那多半是真不知了。”宁法师皱眉说了句,而后想起什么般,意有所指道。
“前些时日,海恩也斩了只罗刹恶鬼将军,魂飞魄散前所说的亦是不惧死,说着还会归来。”
“这恶鬼军师也这般说,怕是真有什么特殊手段法术。”
“它们这些恶鬼被封印禁制数百年,不知所谓新天庭的事也算正常,就是不知...那所谓的罗刹王是否会与新天庭有关。”
“还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待会能从那老妇口中,得知些许有价值的特殊情报。”
“诶,现在真当是不管如何猜测都无用啊。”普宁道长摇头感慨一句,继续讲述道。
“终究是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静静等到端午节的那段时日,道延大师届时窥探天机,多半是能像曾经前辈那般,再测判出往后的三场大劫。”
说到这里。
普宁道长也是想起什么,见到地上有些许残余的黑袍碎片,便看向没啥大碍的林海恩,满是疑惑问道。
“海恩,你应当是无事吧?”
“此前跟那邪道斗法搏命之时,可曾听到什么消息,这邪人怎会莫名把污名扯到本道身上?”
“并没听到这件事的原因。”林海恩挠了挠头,随即认真应道。
“先前跟他斗法时候,只见他不停说着...会走到今天这条路,全因被师父所逼,更是以凶道二字来称呼师父。”
“至于,为何要这般污蔑普宁师叔,确实是不得而知了。”
宁法师则是上前走了两步,掌中放在一张辟邪符,将地面上那根白骨凿子捡起,缓声道。
“本道倒是能猜个大概了。”
“普宁,你先看我手中的这个阴邪法器,是否还记得...当初解决董家小儿那件诡事时,在那柳树旁毁了一根快成的白骨凿子。”
“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毁掉的那个白骨凿子,就跟这把如出一辙,并无多少的不同之处。”
“仔细想来,应当是本道劈毁的白骨凿子,被那邪道误会算到了你的头上,毕竟要论道场位置的话,盘山村是离你的山头更近。”
“至于为何会与那恶鬼勾结,还要掳走如此多的妇人魂魄,则是不太清楚,具体细节亦无处寻觅了。”
“但多半也是跟这白骨凿子有关。”普宁道长回了一句,便苦笑着的无奈摇头道。
“那余孽会由正入邪,本就性格扭曲,结果精心准备数十年的法器,却被你们师徒俩毁了,自是要找个方法补回来。”
“说起来,这东西可是阴毒无比,专钉人的三魂七魄,想必刚刚海恩也受了几下,才不得不请来灵官爷。”
“此前还不知为何,现在理清后,倒也不算是无妄之灾了。”
宁法师也不多说什么。
全身法力灌于手掌,猛然用力一捏,直接便将这把白骨凿子折断。
紧接着。
手中更是掐起雷诀,不断唤来天雷劈着这把凿子,将其劈成粉碎,劈的邪气尽消才停手。
这种阴邪器物,定是要彻底毁掉才行。
看着被劈成粉碎,都已经分辨不出模样的白骨凿子,宁法师终于是安心的点了点头,示意道。
“走吧,去看下陈家老妇醒来了没。”
“虽说若真的是劫,肯定避不开,但能多了解一些,多知晓这新天庭的路数如何,应起来也能更有利些。”
......
一小时后。
三人便是再度来到下沙村的村口。
而都还未进村,那似乎早已等待多时的陈建安,便是立刻快步上前,满脸焦急的出声道。
“大师,快来我家看看吧。”
“我娘稍前一会就醒来了,然后就一直哭着说...我爹被鬼骗了,要去做那大逆不道的事情,要我赶紧烧香求祖宗保佑。”
“还说要是没办法的话,只能她也去寻死,把我爹给拉回来了。”
宁法师伸手压了压,让陈建安不要这样着急慌乱,缓声道。
“慌张什么,魂魄都回来了,何需再怕出什么别的事。”
“走吧,恰好本道也有事情要问,刚好去看看你娘情况如何。”
来到那楼房二楼。
都才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老妇人干哑慌乱的哀嚎声。
“阿凤,阿凤。”
“你就听我的,你就听娘的啊,真不能,真不能让你爹做那种事,他死了也就死了,可不能害了你们,害的一家子都......”
还未说完。
一道还带着几分冷冽的话语,已是从门口传进房里。
“事到临头,竟还在半说半藏,本道看你还是不怕,还是不担心全家都因此而死。”
宁法师踏步走进房间里,身旁还有普宁道长和林海恩两人。
而走在前面的陈建安,听到这冷冽话语后,则是连忙上前两步,一脸焦急的对着自家娘亲,催促道。
“娘,你真别在半说半藏了。”
“这几位道长可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先前你本来都只剩一口气了,便是他们硬生生把你救回来的啊。”
“你别怕有什么报应,也别怕出什么事,大胆说看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我爹又做了什么,怎么现在都寻不到尸首。”
听到这番话,那眼眸颤动中的老妇,不由得抬起脑袋。
看向站在一旁、颇有仙风道骨的宁法师,又看向衣着褴褛、百无禁忌的普宁道长,还有双瞳神异的林海恩。
即便没有法力道行,但老妇亦是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身旁的三人绝对都有大本事,若是愿意出手的话,真当能救下自己一家。
想到这里。
先前那始终都不愿说,只是不断催促着快去求祖宗的老妇,忽然挣扎着要下床跪到地上,口中更是哭诉喊道。
“道长,救救,救救我这一家吧。”
“我家那老头子,真当是被猪油蒙了心,他竟然自愿把身躯献给那所谓新天庭东海之主,被吃的就连尸首都不剩半点。”
“而且,都到了地府之中,都已经成鬼了,此生再也无救了,竟都还不愿入轮回投胎。”
“还在做着被接引封成海中神明,做不死不灭的神明美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