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的门铃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外卖员送来了一大袋汽水，我和明焰顺便叫上了江瞳，她正在屋里看书，明焰招呼她：“别看了别看了，快出来一块玩。”
“好，”她乖巧的放下书，看着明焰手里拎着的袋子，“姐姐你们买了宵夜吗？要不我买点饮料？”
“就是饮料，”明焰说，“又没办法喝酒，只能喝这个了。”
江瞳突然想到了什么，说：“等我一下。”然后在箱子里面翻了翻，掏出两大瓶洋酒。
“？”我万万没想到这种东西会出现在她的箱子里，“哪来的？”
“老师让我带的，”她说，“他说没准你们会想喝。”
明焰已经迫不及待了：“那不正好，走走走我们去喝。”
“可是张老师……”
“没事没事，张老师没准都睡了，咱们小声点别让她发现就是，”明焰说着已经把江瞳带着酒瓶一块从房间推出来，“爱死你老师了，你回去跟他说，有空我请他吃饭。”
江瞳好像对酒有点抵触，也不明白明焰在兴奋什么，接过了明焰给她兑的一杯酒：“姐姐，这个怎么闻着甜甜的，真的是酒吗？我还以为酒都是有点难闻的那种。”
“这是姐姐特地给你调的，”明焰胡言乱语，“全新口味。”
江瞳不明所以，端起杯子就要喝。我赶紧拦住：“她还未成年啊。”
“未成年怎么了，有姐姐们看着，没事没事，”明焰说着冲江瞳挤挤眼睛，“没事，喝吧，乖。”
我也懒得挣扎了，看着江瞳小心的抿了一口，皱着眉：“有点苦。”
“再多喝点就好了，”明焰真是没事找事，“你喝完那杯，我再给你做一杯更甜的。”
江瞳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明焰的鬼话，几杯酒下肚脸已经有点红了。明焰也喝了几杯，借着酒意拉着我们玩炸烟花，所谓炸烟花就是把灵力发射到天上，然后控制它炸开，比谁的花样最多、持续的时间最长，是小孩子最喜欢玩的游戏之一。也不知道明焰哪来的劲头，在她的怂恿下，金色、红色和青色的灵力相继在空中炸开，我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楼下还亮着灯的实验室，这么大动静别说老师了，我甚至怀疑几公里之外的总督所那边都能听见。
明焰往天上炸了个凤凰形状的烟花，金红相间的尾羽华丽的要命，她看着江瞳一脸震惊羡慕的表情，得意的一抹鼻子：“瞧瞧瞧瞧，看看我多厉害。”
“你别在这卖弄了，”我忍不住揶揄她，“你怎么不说咱们小时候炸烟花比赛你得倒数第一这件事。”
“滚啊，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是最小的好吗？”她赶紧反驳，“你怎么能指望一个三岁小孩炸出多好看的，更何况那个时候的参赛者还有你哥和林如海，妥妥的不公平。”
“那你现在不也欺负小的，”我指指江瞳，“人家才十五。”
“我可没欺负小的啊，”她为自己正名，“我只不过是炫耀一下而已，对吧小妹妹？”
她微笑着看着江瞳，后者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能老老实实的说：“没有没有，姐姐本来炸的就很好看。”
“你别理她，”我端着酒杯坐到江瞳旁边，“而且你这个年龄能做到刚刚那样已经很厉害了，你小时候有玩过吗？”
江瞳费劲的炸出最复杂的烟花是个青色的铃兰，她的脸有点发红：“没有……我小的时候是我奶奶带大的，附近也没什么同龄朋友，基本上没怎么玩过这个。”
“你奶奶最近有好点吗？”明焰问。
我内心帮她回答了一句不太好，感觉更疯了，而且现在正在下面关着呢。江瞳耸耸肩：“就那样吧，不过奶奶现在不太适合照顾自己了，所以我出门的时候都会联系疗养院，让奶奶过去住一段时间。”
我和明焰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江之或在家里是一点事都不做，要不然江瞳也不至于费心费劲的把孟一晨送到外面。
“辛苦你了，小小年纪的。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现在小孩子不喜欢玩这个了，”明焰提出另一个观点，“我弟就不怎么玩，可能咱们爸妈那一辈也不怎么玩，就咱们玩的多一点。”
“应该还好，我记得我爸爸给我说过，他小的时候就经常和周围邻居炸烟花玩，有一次玩得太凶，还把当地的大灵主给招来了，把他们狠狠骂了一顿。”江瞳说。
我感觉这个话题很不错，赶紧接上话：“你爸爸小的时候住在哪啊？”
“就在澄江城附近，”江瞳想了想说，“那个时候那边住了很多灵士，还挺热闹的。后来我爸妈结婚以后，他们就住到妈妈的房子里了，一直住到现在。”
澄江城，那里依山傍水，就在大浅山的山脚下。怪不得孟一晨提到了那么多大浅山的事，她应该在那里住了很久，这样看来她说的是真话的概率大大增加了。
“说起炸烟花，其实还大有来头呢，”明焰不知道哪来的劲头，也可能是存心想逗逗小孩，故作神秘地说：“江瞳，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啊？好啊。”江瞳看起来有点晕，但是意识应该还是清醒的。
“大概在二十多年之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二十多年前你还没出生呢。”我插嘴。
“闭嘴闭嘴，别破坏我气氛。”她毫不客气的给了我两拳，“总之，在一个二十多年前黑夜，一群小朋友凑在一起玩炸烟花，原本他们玩的很开心，但是万万没想到，黑暗中还有一个脏东西，在蛰伏着慢慢等他们靠近……”
能看出来明焰已经努力在渲染恐怖气氛了，但可惜她的能力有限，再加上江瞳应该不害怕这种东西，我们两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表演：“突然！在黑暗中窜出来一个黑影，浑身都是黑色的，但眼睛发出诡异的红光，它看着这帮小孩子，随机挑选了一个倒霉蛋就扑了过去，结果哐当一声！有一个小孩子被它狠狠的撞了一下，胳膊立刻就变成黑色了！然后小孩子吓得大哭，飞快的跑掉了，可是黑影穷追不舍……你们猜等大人赶到的时候，那个小孩子变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了？”我用干巴巴的语气试图配合她。
“她全身都变成黑色了！人也呆呆的！全都是被那个黑影给害的！她黑影被吓得半死，在医院里待了好久才出院，每次有人问她为什么半夜还会尖叫的时候，那个小孩子就说：‘因为我又看到那个黑影在我的床底下……它不停的敲我的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了！’”
明焰结束了表演，可惜唯二的观众并没有什么反馈。这个故事我已经听烂了，因为这个故事大概就是当年祁幼竹的遭遇，当年她和总督所的一帮小孩炸烟花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灵力失控还是吸引了附近的妖兽，她被找到的时候全身都被不知名的灵力染成了黑色，也受了很大的刺激，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的被改编成了鬼故事，成了一代灵士的心理阴影。但是江瞳应该不知道，反而好奇的问：“那那个小孩子后来没事吧？”
我没忍住笑了一声，明焰大概也没想到江瞳会问这个，没好气地说：“她没事，就是被刺激的再也不修灵力了，后来出国了。”
“啊？那岂不是很可怜，”江瞳好像是有点喝多了，话也变多了，“可是不修灵力也太难过了吧，我觉得修灵力真的很重要，如果不让我修灵力我会难过死的。”
“不会难过的，”明焰安慰她，“那个小孩子现在找了个可帅的男朋友了，已经订婚了，生活的幸福美满。”
“哦，”江瞳好像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可她还是没办法修灵力了。”
明焰被彻底打败了：“你老了绝对比张老师还劳模。”
江瞳大概以为这是在夸她，嘿嘿笑了两声：“谢谢姐姐。”
“说起祁幼竹，”我想起她订婚的事，“你给她送贺礼了吗？”
“送了啊，她毕竟是祁总督妹妹，我直接让明澋把贺礼送到总督所了，省了一笔国际邮费，”她说，“不过我听说她最近要回来。”
我差点被酒呛到：“什么？你认真的吗？”
“不确定的话我也不会给你说啊，”明焰翻了个白眼，“好像是祁总督请的，因为她订婚了，可能会回来办个婚礼吧。”
我暗暗为哥哥捏一把汗：“我是没想到她居然会想回来，我以为她这辈子都不想跟灵力扯上关系了。”
“那就不知道了，到时候如果这件事确定了，肯定会发正式通知的，”明焰摊手，“你要不先把她送下去？”
我转头一看，江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手里的酒洒了一地。看来她也不太会喝酒，我把她抱回房间，熄了灯又回到露台，明焰还在喝酒，一边喝一边用手机发信息，估计又是工作上的事。
“你都喝成这样了还工作？”我有点担心。
“工作个屁，给明澋发的，”明焰说着退出了聊天框，“他一堆问题来问我，不给他讲讲又怕他出问题。”
“这个态度就挺积极挺好的，”我安慰他，“比什么都不问瞎做事，然后搞砸了强吧。”
“也是。”
“那个事怎么样了？”我说，“你让明澋给套未婚夫话那件事。”
“那件事能忘吗，”她说着掏出录音笔，“快把你的耳朵准备好。”
我把耳机带上，明焰提醒我：“音质很差，你最好戴着耳机，或者把你的听力开到最大。”
这份录音文件一共有两个小时，我听了一会，大多都是不痛不痒的外交陈词，除了楚子庚吊儿郎当的语气，还有明澋结结巴巴说的话，几乎听不出什么异常。
“他们就这么说了两个小时？”我对明焰说，她正懒洋洋的小口喝酒，“给我剧透一下，哪里是重点。”
“没有重点，”她一脸沮丧，“真的就一直这么官方了两个小时，你看一小时十五分钟那里明澋问婚约的事，那姓楚的居然给含糊过去了。”
我把进度条拉到她说的时间，听到明澋在耳机里结结巴巴的问：“楚……楚先生，您和我姐姐明焰的婚约自从上次发了商议的公告，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进展，我父亲和我姐姐也想知道……”
“哎呀明先生，这么着急吗？看不出来你这么想做我的小舅子。”
明澋瞬间慌了：“没有没有，我不……”
“明先生不是来我家买符咒的吗？怎么开始套我的话了？”楚子庚语气似笑非笑的说，我能听到背景音里有叉勺叮当作响的声音，这应该是在吃饭的时候。
“您这说的，怎么能算是套话呢，”明澋赶紧扯开话题，“毕竟我姐姐年纪也不小了，她不着急我爸也着急……”
我差点把嘴里的苹果喷出来，转身看明焰，把明澋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姐年纪也不小了？”
“别说了，我已经揍过他了。”明焰愤愤地说。
那边楚子庚还在耳机里哈哈大笑：“明先生，你这样说话，我看你回到家铁定要被你姐姐骂了。”
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对明焰说：“楚子庚怎么知道你要骂明澋？先不说他知不知道你的火爆脾气，他怎么能确定明澋会把这种说你的坏话转达给你听？”
明焰原本在剥桔子，听了我的话手里的动作慢慢停住了：“的确不太对劲……难道他知道我放了窃听器？”
我想了想：“你说明澋刚到他家的时候接受了符咒检查？能不能把那段时间的录音放给我听听。”
“那段时间我怕被发现，就把窃听器关机了，”明焰说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不过他检查完一进会客室就打开了。我听过，只有他们家老管家的声音，其余的时候根本没人说话。”
“让我听听。”
她又往我手机上传了个文件，我带上耳机，除了些白噪声以外，背景音一片安静。我把听力开到上限，一开始的确只有他们家管家的声音，应该是送来了茶水，让明澋稍等一会，楚子庚马上就来，然后就是一片安静。我又等了一会，终于听到了几个新的微弱的说话声，声音很小，估计除了我的听力以外别人是听不出来的。
第一个声音很熟悉，是楚子庚的：“明家的客人到了？”
“到了，二当家，”第二个声音听起来很苍老，大概是他们家的管家，“是明澋先生，已经安排到会客室了。”
“明澋啊，”楚子庚很失望，“我还以为是他姐姐呢。”
“二当家，您之前那个婚约安排的大动干戈，想必明焰小姐想来也来不了了。”
“啊，那怎么办啊钟叔，”楚子庚拖长了音调，听起来很懊恼，“那我怎么娶她。”
“您先和她打好关系再说吧，”被唤作钟叔的管家似乎很无奈，“二当家，老实说您就算从小就喜欢明小姐，有些事也得低调着来，物极必反啊。”
楚子庚那边沉默了一会：“我有什么办法，我每天在家待着，连见她一面都见不到。”
老管家也没说话了，最后还是楚子庚打破了沉默：“好了好了钟叔，我哥该吃药了，你快去吧。我去好好招待明澋，顺便看看明焰为什么给他安了一身的窃听器。”
“大概是想看看二当家您安的什么心。”老管家呵呵笑着，随着脚步声消失在了背景音里。
再往后面就是楚子庚去招待明澋了，我摘了耳机，明焰正一脸严肃的看我：“你听到什么了？”
我把刚刚的对话重复了一遍给她听，她白净的小脸一脸别扭：“从小就喜欢我？我小时候都没见过他好吗，这人真是个变态。”
“你先冷静一点，”我无奈地说，“你从小日理万机的，可能见过了不记得了，你再好好想想。”
“我才懒得想，”她一脸嫌弃，又说，“可是楚子庚怎么看出来明澋身上的窃听器的？他明明都通过符咒检测了啊。”
“这个，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替她分析了一下，“不过楚家写符咒写了好几代了，有很多符咒只有他家的人才写的出来，或者是什么祖传秘方，或者他们血缘相传的一些能力。可能他们就是用类似的东西发现了明澋身上有窃听器。”
明焰安静了一会，往嘴里塞了半个桔子，烦躁的说：“真难搞。”
“你未婚夫能力挺强的啊，不算难搞，”我笑眯眯的说，眼看她又要生气，赶紧补了一句，“不过我刚刚听他说话，倒也没有那种吊儿郎当的做派，尤其是说起你的时候，语气正经的很呢。”
“哦。”明焰不置可否的回答了一句。
“所以你先别那么着急，也别搞这些小把戏了，”我说，“先试着了解了解他，别还没见面就给人家判死刑了。”
她一手捏着酒杯，犹豫了一会还是叹气：“我怎么了解他，我每天忙家里的事都要忙死了。”
“总有机会的，”我劝她，“要不就从下次亲自去他家买符咒开始吧。”
“我试试吧，”她嘟囔了一句，又冲我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了，果然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瞬间就变成专家了。”
“我只是在说实话。”我笑着打了她一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也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不论是明焰说的，还是楚子庚说的都是事实，像他们这种在大家族里掌权的人，必须把大部分时间和重心放在家族事务上，根本没有多少谈恋爱的时间，到了年龄为了后代，也只能去联姻。虽然这几年这种现象少了很多，比如林如海是自由恋爱，最后娶了秦满，也算是开了个好头，但是这种现象想要完全改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其实……你要不先找几个男的玩玩，”我提出了一个我觉得还算宝贵的意见，“就当积累经验。”
她的表情让我感觉这可能不是个好意见：“你没事吧？”
“干嘛？”我不知所以，“给你提个建议而已，”
“你说我要是把刚刚那句话给你老公听，他会不会发飙。”她说着晃了晃手机，“你别忘了我有他电话啊。”
“哪来的老公，”我有点慌，“你别找事啊。”
她“啧啧”了两声：“有人慌了。”
“快闭嘴吧。”
“你那套不太适合我，”她老实承认，“虽然我也挺羡慕的，但是我没那么多精力，看看再说吧。”
“什么叫我那套，”我忍不住抗议，“算了算了，给你提建议你又嫌弃我。那你就先和楚子庚接触着试试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也行，借你吉言。”她懒懒的和我碰了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