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过了好几秒我才找到机会插进去话:“都没事吧?”
周围一片漆黑,我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摸索声,最后是玛格丽先开口了,声音发抖:“我们还活着?”
“暂时还活着,”我叹了口气,“谁有手机,开一下手电筒。”
两道亮光分别在我的左右忽隐忽现,玛格丽扶着诺拉,还好两个人看起来都没怎么受伤,祁幼竹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手里拿着手机,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一脸难以置信:“你……你救了我们?”
“算是吧,”我叹了口气,我用灵力固定着整栋楼,包括即将塌陷的天花板和碎裂的墙柱,只是一栋楼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那股紫色的灵力能破开我的灵力,如果它再出现,这种情况下我也很难招架得住。诺拉顺着手机的灯光看到屋顶,惊呼一声:“这是什么?天花板是碎了吗?会掉下来吗?”
“暂时不会,”我咬着牙说,不过在这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我环顾四周,刚刚窗户的位置已经布满砖石,不过只要有我在这撑着,从那里出去也不是问题。我说着问祁幼竹,“走得动吗?能不能帮我带她们两个出去,我得在这撑着。”
“走得动……但是你没问题吗?”她虽然在发抖,但还是不忘问我,“你和我们一起出去吧。”
“我得找找下面还有没有店员,把他们也救出去,”我咬着牙说,“出去以后帮我给哥哥回个消息,说我没事。”
“等你出去了我再给他回消息吧,”她坚持,“那我先带她们出去,然后在窗口处等你。”
“好,快去吧。”
祁幼竹点点头,带着两个姑娘小心翼翼的往窗口走过去,很快就翻出去不见了,我把符咒小人都叫回来,她们叽叽喳喳的说店里的一楼还有三个店员,二楼没有人。祁幼竹的脸又出现在残破的窗口处,冲我大喊着:“怎么样了!”
“还在找!”我说,“再等等!先叫救护车!”
我已经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动静,大概是路人凑过来了,这栋本来应该倒塌的大楼依靠着我的灵力支撑着,从外面看肯定非常怪异,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真的有人死在里面,可比舆论严重多了。
我能看到祁幼竹在窗口打电话,语气非常焦急,那股灵力不知道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件事她是否参与其中,但是这种情况下……我叹了口气,不保护好她们就违背我的原则了。我把灵力集中在外面,召唤出了南风。他很着急的想冲进来,但我让他留在外面保护好祁幼竹,他不大乐意的叫了一声,还是听话的在祁幼竹周围逡巡,只是不时从窗口看我。
手机在兜里疯狂震动,但我暂时没理,吴叔叔那边有我的符咒状态,他肯定会知道我没事,他知道了,哥哥和何悠然也会知道。我又抽出两张符咒加固了一下灵力,摸索着向符咒的方向走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两个人,因为及时被贴上了符咒并无大碍,只是被吓得不轻。以防万一我还是先让她们睡着了,再送到窗户处,最后一个人的状况不太妙,他躺在一大堆砖石下面,额角流着血,我只能先给他贴了张符咒,再把他从窗口扛了出去。
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堆人,救护车和消防车的声音也已经很近了。我把最后一个人扛出来,确定周围没人离得很近才收回了灵力,两栋的小楼在我身后轰然倒塌,激起满地灰尘和围观群众的一片惊呼。
南风第一个扑上来,围着我走来走去,不停的用鼻尖拱我,低声吼叫着。“没事,”我小声说,一边不动声色的摸了摸他的头,“你去外面吧,这里人太多了。”
他不愿意动,蓝黑色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叹了口气:“好吧,那你飞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不要走远。”
他依旧有些不乐意,但到底还是依言飞到了空中,祁幼竹一脸焦虑的站在旁边,刚刚南风在的时候她一直在躲着他,也没说话,等南风飞走了才开口:“你没事吧?”
“不是什么大事,”我笑笑让她放心,“这不算什么事,只要里面那些人没事就行,写份报告就可以了。”
“真的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她一脸痛苦,“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甚至都忘了怎么用灵力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
“你今天出门之前和谁接触了?”我小声问,毕竟事发在首都的地界,祁落随时会赶过来,消防队也已经到了,得抓紧时间,“有没有人给过你什么东西?”
“……就只有大哥和里昂啊,也没给我什么东西,”她不明就里,但还是回答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她灵力的动向很不对劲,不仅她控制不了,甚至还能破开我的。这么显眼的能力一看就是祁落的,祁落能模仿别人的灵力,但是等级还是他自己的。但是他犯得着这么干吗?如果他想杀我,大可在刚刚我忙着撑起两栋楼的时候再用灵力攻击我一次,就算我能应付得过来,也不可能保所有人安全,到时候舆论一片哗然,扣在我头上的帽子估计就和哥哥差不多了。如果他不是想杀我,或者当时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我看了看祁幼竹,是因为她吗?是想让她的回国在灵士界掀起一个不好的开头,然后再顺势在她的婚礼上做什么手脚?之前祁落煞费苦心的让祁幼竹回国办婚礼,又邀请我们去,一定是在下一盘大棋。那祁幼竹对这件事知情吗?正常人应该不会想在自己的婚礼上借题发挥,更何况她和我们也没有直接利害关系,可祁幼竹的确是主动请我去做她的伴娘……算了,又是和何悠然一样的状况,在她真的做什么实打实的坏事之前,我也不能不管不顾。
“你很久没用灵力,现在还出现了这个状况,哪怕没有人员伤亡,但整件事也很不对劲,”我尽量简洁含糊,不暴露太多信息,“虽然我知道你不想掺合灵力的事,但还是建议去总督所鉴定一下,留个证据以免后续追究,而且你不去的话舆论会不太好看……你马上就要结婚了。”
她皱着眉,显然在努力理解我的话,并且在理解以后依旧觉得奇怪:“好,我会和大哥说,让他帮我安排。”
“你最好还是别和他说……”我说到后半句,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现在到底还不知道她有没有在这件事情里参与其中,不能说的这么明显,“这种小事其实不用让他安排,你去总督所前台问一下就会有人带你去的。”
她皱着眉,我总觉得她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好。”
消防队陆陆续续的来了,把店员放在担架上抬进救护车,大概是因为我们四个人身上都是灰尘和砖块,有两个消防员也冲着我们的方向跑过来。我不想在这紧要关头被打扰,干脆用灵力在空中画了个圈,把两位消防员圈进去,然后消除他们的记忆。隔着十几米我看到他们的眼神涣散了,挠了挠头,不知所措的又折返回去了。
我应付完了他们,想转头继续和祁幼竹说话,可她皱着眉,似乎对我刚刚的做法并不赞同:“非得这样吗?”
显然她不仅不想参与任何和灵力有关的事,也不太理解它们。我耐心的解释着:“就算我不消除,总督所也会派人来的,因为这是必须的程序。消除他们的记忆本身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所有的灵士都签了保密协定,有责任保护平民,如果他们知道的太多,政府介入会更麻烦。”
“……那好吧。”她勉强点头。
“还有她们俩,”我说着看了一眼诺拉和玛格丽,“虽然她们看不见灵力,但是是事件的亲历者,按照保密协议她们的记忆也得消除。”
祁幼竹又反对:“可是她们是我的朋友,又是成年人了,也不是本国人,不能让她们自己决定吗?”
“只有灵士和灵士的一等亲属有决定权。说实话在这条规定出来之前很混乱,有很多人假冒灵士坑蒙拐骗,甚至还有人丢了性命,最后政府还会怪罪到灵士头上,所以总督所才和政府达成了协定,消除无关人士的记忆,”我耐心的解释着,“我明白她们是你的朋友,又是客人,你不想让她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被消除记忆,但是规定就是规定,你可以先给她们解释一下,让她们有些心理准备。而且她们被消除记忆以后会昏迷一段时间,正好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
祁幼竹皱着眉,但这次没有反驳什么,转过身飞快的和两个姑娘解释了一下,玛格丽耸耸肩,看起来她根本不相信,甚至觉得我在开玩笑,说:“这也是中国的神秘功夫吗?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你要是真的能做到就做吧。”诺拉则问:“消除记忆是真的吗?那你能帮我把前男友的记忆消除吗?”
我差点没憋住笑。祁幼竹和玛格丽则冲她吼:“你怎么还在想那个神经病啊!”
“你这个事……不太合规矩,”我一边憋笑一边说,“我只能删除我们今天在婚纱店经历的事,其他的事我不会也无权干涉。”
“那随便吧,”她摆烂了,“我都行。”
玛格丽也点了点头。趁着救护车和消防员还在这,我刚想要上手消除她们的记忆,祁幼竹探头朝我身后看了看,又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伸手挥了挥:“大哥!”
我转过身,身后那个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穿着总督所的制服,金丝眼镜在漫天尘土中也微微闪烁着。他看到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切在他的计划之内,微微笑了一下。
看着那个笑,我忍不在心里骂了一句。祁幼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要结婚了,祁落难道就不能有一天消停吗?他小跑到祁幼竹身边,一脸担心的样子:“你没事吧?都没事吧?”
“没事啊,”祁幼竹笑笑,“大哥你这么快就从老家回来了吗?”
“上午就回来了,实在是没什么好逛的,再加上里昂也想回来,”祁落摇了摇头,“刚刚我就听说这边出事了,本来还很担心,但是一想到向小姐在这,就知道你肯定没事。”
“那也不能这么说啊,莫名其妙的让她犯险。哥你得请向小姐吃饭才行。”
“一定的。”祁落看着我微笑。
诺拉和玛格丽应该是已经和祁落见过面了,也和他打了招呼,祁落微笑着和她们聊了两句,又转头问我:“向小姐是还没消除她们的记忆?”
“……还没来得及。”
他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干脆利落的伸出手点了点她们两人的额头,下一秒两人都昏了过去。祁幼竹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扶住玛格丽,再看向祁落的时候,表情比刚才和我争论的时候还要严肃。
祁落则把诺拉打横抱起,一边招呼着旁边的消防员,把两个姑娘送到了救护车上。刚想说什么,祁幼竹丢下一句:“我去陪着她们。”便跑远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她好像不太高兴,或是说,对刚刚祁落做的事并不满意。
“祁小姐生气了。”我一针见血的指出。
“看起来是,”祁落瞟了一眼她的方向,“她脾气随她妈妈,真的很倔。”
既然没有无关人员在场我也懒得装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做了讨人厌的事,才把她惹生气了。”
“向小姐觉得我很讨人厌?”他依旧是微笑。
“差不多吧。”除了害死父母,还插手我的感情,每一件都该死。
“但是我却很喜欢向小姐呢,因为你和你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又都是性格温和、善解人意的好脾气。”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喜欢我,而是在计划什么时候有机会像杀掉妈妈那样杀我。我冷冷地说:“你不了解我妈妈,也不了解我。”
他的眼睛眯起来,像是打量猎物一样看着我:“嫂嫂在你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你也没多少机会了解她吧?”
火气涌上来的一瞬间,我真的想像吴叔叔那样抽他一巴掌,可到底还是捏紧拳头忍住了,我没有吴叔叔那么高的灵力,还有旁人在场,再说打他一巴掌,我除了发泄以外什么都得不到。
“这家婚纱店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出问题,”我咬着牙转移话题,盯着他的眼睛说,“听说还是你朋友开的。”
他丝毫不慌:“对,是我朋友开的。不过是家老店了,之前地震的时候就摇摇欲坠的,我劝她换个地址她不肯,只能建议她多买几份保险,看来到底是派上用场了。”
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不过他既然做了这种事,估计也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就算让老师查也没用,面子上更是抹不开。
“祁先生倒是未卜先知,知道这栋房子迟早会塌,”我说,“只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它这么巧,会在今天祁幼竹小姐来的时候塌。”
“那我倒不知道,”他耸耸肩,“只不过我知道他一定会在向小姐来的时候塌,所以我才让竹子请你做伴娘,不然谁来保护我的宝贝妹妹呢?”
这件事果然就是他做的。我咬紧牙关:“你要是真想保护她,就不该拿她的婚礼做文章。”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坐在救护车上的祁幼竹,她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很谨慎,没有说任何祁幼竹的事,这样我就无法确定祁幼竹到底是不是主动参与的。
他站在我旁边,神态自若,肢体放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我看着这个毁了我的家、吴叔叔的家,甚至也许还会毁掉更多人的家的人,居然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操控一切,一瞬间头脑一热,说了一堆刺激他的话,试图撕开他的虚假面具。
“是我想的太多了,祁先生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祁先生母亲早亡,父亲兄弟都死得蹊跷,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两个朋友一个死了,一个老死不相往来了,四十多岁了也没有爱人,祁先生一直在伤害身边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何为保护呢。”
出乎意料的,他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动,甚至还笑了一下:“向小姐知道的不少啊,看来二哥是觉得你长大了,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他说着甚至还四下张望了一番,“说起二哥,我倒是好奇他居然没过来。我还以为他那么担心你,会在半小时之内出现呢。”
他的语气不像是阴阳怪气,反倒像是在幸灾乐祸。但这有什么可幸灾乐祸的,吴叔叔不来他应该高兴才对,反正他们俩彼此肯定都不想看到对方的脸。
虽然但是,我还有一招没用。我叹了口气:“一个家庭里面,这种父子关系最复杂了,不过也是,祁先生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祁先生又没做过父亲,估计这辈子和孩子也没有缘分,就算有孩子也教不好的,是我冒失说错话了。”
这次他的反应和上次截然不同了。那双方形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狐狸一般打量着我,但眼神又格外危险可怖:“向小姐好像格外了解我的私生活,连我有没有孩子、会怎么教孩子都知道。”
刚刚说起他的父母、他的兄弟,甚至是他若有若无的爱人,他的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现在,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他虽然冷酷残暴,但并非没有一点感情,没有一点软肋,他是真的很在意何悠然。只是好巧不巧,他的在意和软肋恰好和我的一样。
“瞎猜而已,”我耸了耸肩,“既然祁先生不喜欢我们这些小辈,我便大胆猜测祁先生根本不喜欢小孩,也从来都不会真心实意的对孩子好。”
他的脸色倒是没怎么变,只是眼神愈加可怖。脖子上凸起两条青筋,但我猜他不会在这里对我下手,这里那么多人,又刚发生了大事,他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凑热闹呢。
“向小姐不愧是二哥养大的孩子,说话直来直去,横冲直撞,着实令人讨厌,”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的揽住我的肩,好像我们很亲近似的,附在我耳边轻声说,“原本我是想先弄死你哥的,他长了那么一张令人恶心的脸,现在要不还是从你开始吧?我现在觉得,更恶心的人是你。”
一瞬间愤怒,疑惑和恐惧在脑海里后浪盖过前浪。一句话还没怎么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正午的太阳当空,可他的脸却有一半隐在阴影里,一边说着,我听到灵力运转的声音,他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尖锐的利刺,和他的武器一样,是长枪的形状,“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向小姐议论了不该议论的东西,那是我的事,旁人无权干涉,”他说着在我的脖子上轻轻的划了一道,“如果向小姐聪明的话,离我的东西远一点。否则我不能保证,这道伤口不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