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同甫思索片刻,又提笔写下一封休书。
他恰到不惑之年,若是重新娶一任新妇,再努把力,说不定还能得个老来子继承姜家的遗产。
他命苍时将休书给孟淑涵送去,这才打起精神处理亲娘以及儿子的后事。
只是今日乃大婚之日,他不能大肆宣扬,只能偷偷命人去采买棺材。
府上下人看着姜同甫,哆哆嗦嗦吐出一句话:“老爷,府上已经没有银子了。”
近日夫人与老爷在祠堂忏悔,府中全靠大小姐主持大局。
老夫人变卖铺子换得的银钱少之又少,大小姐可是耗了些心神才勉强圆满办成今日的婚宴,账上银子花得一个铜板都不剩。
姜同甫不可置信看着下人,“前些日子老夫人变卖的家财用完了?”
“近日宴请宾客的花销甚大......”老爷擅交际又爱装阔绰,请来的宾客数不胜数,宴席足足摆了好几日。
要他说,大小姐能用那点银子办得如此圆满,都是大才!
“为何不早早禀报!”
姜同甫大怒,他堂堂尚书府,竟然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蠢货!账上不够用,大小姐的嫁妆总是够的!你若是早些禀报,何至于此!”
下人只觉委屈,“大小姐说,说您近日心力交瘁,不宜过度辛劳。不让我们来烦您。”
老爷重病在身,他们是有目共睹的,大小姐都那样说了,他们哪里还敢不从。
毕竟大小姐可是未来王妃。
姜同甫闻言简直气个半死,他怎么会养了这么一群蠢货!
而且现在嫁妆已经被姜挽云带走,府上又没有银子,他要如何才能凑出银钱买这么多副棺材!
那可是他的亲娘和亲儿子,死后不能宣扬,总不能还没一副像样的棺材!
姜同甫不得已,将主意打到孟淑涵身上。
她既有银钱让丫鬟出去置办毒药,定还有些闲钱,此事是她闯的祸,也该有她善后!
打定主意后,姜同甫捏着休书,气势汹汹前往九曲阁。
九曲阁内,孟淑涵目光呆滞看着窗外,浑身透露着死气。
她看到姜同甫带人前来,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姜同甫现在看到孟淑涵都觉得恶心,他愤恨瞪着她,一纸休书狠狠甩在她的脸上。
“毒妇!”
“来人,将屋内一应物品搬走!”
九曲阁内也被贼人搬空,近日置办的东西少得可怜,不值什么钱,但好歹换几副棺材还是能够的。
孟淑涵没有反应,她生无可恋,对这些身外之物无动于衷。
姜同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过了好半晌,孟淑涵才回过神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眼底毫无波澜。
她突然瞧见地上的信件,拿起一看,见是‘休书’,顿时目眦欲裂,状似癫狂。
她今日给府内所有人下毒,唯独漏掉姜同甫,不是因为她忘记了,而是因为她顾念十余年的感情,很是不舍。
可现在,姜同甫竟然要休了她。
她就不该怜悯他!
孟淑涵独自一人看着窗外凋零的院落发呆,最后心下一狠,从鞋底抠出一颗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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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姜府的冷清,迎亲队伍可就热闹多了,一路喜乐吹个不停,百姓欢声笑语不断。
姜挽云坐上花轿后,花轿颠来颠去,让她突然生出一阵恶心感。
她忍不住干呕一声,眉心微皱。
她十分清楚,自己不可能是因为晕厥。
姜挽云伸出手搭在手腕上,感受到不同平常的脉象,顿时大惊。
她当时分明吃了避孕药,竟然这样也能怀孕。
她恍然大悟,这个月月信未来,上辈子在末世因为身体机能适应环境变化,几乎不来月信,以至于她忽略了......
姜挽云一个晃神之际,花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传来一阵叮叮当当武器交错的敲击声。
她正要掀开盖头查看,霍沉遇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花轿前,温柔道:“莫怕,只是土匪来抢嫁妆。”
姜挽云闻言一笑,什么土匪敢抢姜府的嫁妆,怕不是霍沉遇自己安排的土匪吧。
既然霍沉遇早有安排,她也不用再担心。
毕竟嫁妆里装着的全是石头,正好趁机将锅甩给土匪身上,让狗皇帝的目光落在长公主身上。
花轿在路上足足耽搁一个时辰,最后总算是顺利入府。
姜挽云还在想自己怀孕之事,实在是震惊。
她心不在焉跟着霍沉遇跨火盆、拜堂,最后直接送入洞房。
霍沉遇还以为她是操心霍家会流放之事,连忙安慰道:“云儿,我已将诸事安排好,不会让你受委屈。”
姜挽云微笑点头,“好,我相信你。”
若是霍沉遇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这些年在战场上就是白混了。
“你今日定是累坏了,不如先歇息一会儿,我吩咐厨房给你送些吃食过来。”
她没有拒绝,毕竟今日着实忙活许久,她晨起时吃下的东西,现在都快消化完了。
最重要的是,她肚子里多了一张嘴要吃饭。
霍沉遇连忙吩咐下人,“去给王妃熬点粥。”
“是,王爷!”
下人离开后,突然间屋内安静下来。
彼此之间隔着一个红盖头,看不见对方的面容,气氛甚是怪异。
姜挽云向来会把握主动权,直接开口道:“今夜事多,不如现在掀盖头?”
霍沉遇闻言一脸自责,“待安定下来,我定会重新补给你一个圆满的婚礼。”
他看得出来,姜挽云拜堂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毕竟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他们担心也很正常。
反正今夜也不会有洞房花烛,倒不如此刻掀开盖头,坦诚相见。
眼前遮挡的红盖头被掀开,姜挽云见到霍沉遇的面容。
这张脸简直就是女娲的毕设,百看不腻,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姜挽云打量霍沉遇的同时,他也在看着她,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抹神情,甚至连他都没有发觉。
从前他便知道姜挽云很美,但是今日,她美得格外与众不同。
这份美,只有他一人能够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