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蝼蚁罢了,做什么巨人?”
狱闪身来到祭坛之上,抬起右爪。
魔雾凝聚,将三位家主的身体高高托起,落到祭坛前方。
头顶上,狰狞血海不断旋转,中心也缓慢移动,停在了祭坛的正上方。
“尔等之中,要死一人。”
公孙彦前方,猩红色的面孔扭曲,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那双峥嵘魔角,不知何时全部化作猩红,颜色从底部至顶由深及浅,尖端阴森,透着血红色的锋芒。
其口中魔音,宛如地狱的审判,敲定其中一人的惨烈死刑。
“人选,是谁呢……”
魔雾骤然一散,三人掉落在地。
当牺牲者,是少数人时,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前方祭坛中央,狱用阴冷目光不断在三人之间扫视,似乎在挑选,亦或是等待着几人,自行抉择。
公孙彦毫不避讳那猩红目光,拧眉直视,眼底尽是无畏,与愤怒。
这眼神,让狱极度不爽。
他迈动脚步,缓缓向其走去。
公孙彦严阵以待,和对方相比,他的力量极其渺小,但这不妨碍他做出抗争。
是,他们是凡人,他们是蝼蚁。
在这强大到过分的魔族面前,可以轻而易举的灭亡。
但当蝼蚁的抗争,激起强者心中的愤怒时,他们就已经赚了。
他们已经,继续这所谓强者的心灵,狠狠一击。
天地之间寂静,只剩下狱在祭坛上走动的脚步声。
一道身影突然拦在公孙彦身前,面无表情,直视着对面的猩红魔影。
“你的家人,还需要你。”
身影头也不回,淡淡开口。
“东方兄!”公孙彦心头一震,正想开口说话,前方又出现一道身影。
他大手一挥,拦在东方黎明身前。
“北堂匹夫,怎么,想跟老子争好汉?”后者眯起双眼,看向身前之人。
北堂冥冷哼一声,道:“东方老狗,你也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如此幼稚?”
“那你便是,在可怜老子了?你难道以为,老子是怕死的人吗?!”
北堂冥回头,竟是满脸苦笑:“事到如今,我们谁又是,怕死之人呢?”
回过头,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与其距离越来越近的狱,道:“只不过是,先死和后死的区别罢了。”
“冥大人这句话倒是在理,既然如此……”
东方黎明推开他的手臂,和其并肩而立。
“斗争了这么多年,每次都是我赢,这次,也不能死在你后面。”
“嘁……”
北堂冥轻笑一声,随后眼神锐利起来,直视眼前魔影,毫不退让。
见状,狱嘴角不断延伸,拉起夸张的弧度。
猩红魔雾不断鼓动,他的情绪,也更加激荡。
“桀桀,活着的机会不要,反而找死!”目光中猩红不断加深,狱一双魔爪上,猩红和深紫缠绕,散发冷厉至极的魔光。
“二位,现在不是争强好胜的时候。”
身后,公孙彦的声音传来,他上前一步,道:“此次战斗,完全是由在下一人挑起……”
北堂冥回头瞪了他一眼,道:“笑话,这是老夫替我儿报仇,何来‘由你一人挑起?’”
旁边,东方黎明发出几句笑声,没有说话,但意味明确。
魔光激荡,无尽猩红雾气化作丝状,混杂着数不尽的深紫光屑飞散。
北堂冥二人眯起双眼,面前魔爪并不耀眼,却蕴含着铺天盖地的恐怖气息。
其中的阴森与嗜血之意,宛如狂风般朝几人席卷而来。
让附近土地,变得更加阴寒。
血海下,长着峥嵘双角的魔族,被阴暗与嗜血包围,朝几人杀来。
面对着如此巨大的恐怖,三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魔影高高向空中腾起,双爪魔光猛然闪烁。
空气中传来破布被割接所发出的声音,数道缠绕着猩红丝线的深紫爪击从狱一双魔爪脱离,朝三人的位置飞速斩来。
“老彦,就像冥大人所言,人总是要死,只不过是,先死和后死的区别罢了。”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转身,向后拍出一掌。
公孙彦伸手格挡,紧接着被两人的力量推向后方。
“你们!”
他怒吼出声,却毫无办法。
这两人,铁了心要先他而去。
“别叫,老彦,我们先死,也不是白死,面对这样的敌人,你也难活。”
“我等,只希望,同为四大世家的家主,到时候,你这老小子,能死得硬气一点。”
眼中泪光闪动,公孙彦盯着笼罩在魔光下的两道身影,怒色深处,满是心酸。
“两个老贼!”
“北堂冥,你没有妻儿吗?!”
北堂冥当然有,他还有妻子,和儿子。
如今还在镇子中的家里。
他知道,蒋媛也好,北堂墨也好,他们是,不会离去的。
只有将狱杀死,才能让其他人活下来。
若是失败,他也希望,到时候在黄泉下,自己依旧可以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他又想起曾经,摆在自己面前的至宝。
那一面面折扇,上面的文字和诗句。
[“廿年命途两茫茫,生北堂,命武郎,本志文墨,无能意凄凉。上天不设绝人处,天下间,问无双!”]
曾经的一幕幕,涌上心头,不断敲击。
视野中,魔光开始变得模糊。
“问儿,现在,爹终于,爹,终于明白了……”
后方,见北堂冥没有丝毫反应,远处的魔光也已经近在那两人眼前。
北堂冥是这样,从来都是这般,固执己见。
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东方黎明!”他再次嘶吼出声,声音充满痛苦,“你的家人,便不需要你吗?!”
家人……
面对眼前爪击,东方黎明摘掉羽冠,黑发中夹杂着不少雪线,纷纷披散而下,将他的脸庞遮住大半。
眼中,闪过往昔片段。
长老堂门前,守门的弟子对他冷眼相视,口中传出讥讽:
“长老,不见你。”
“这位大人,麻烦通融一下,”他赔着笑脸,递上去不少银票,“我就想,见一下两个孩子。”
然而对方连看也不看,便挥手将其打散在地,口中依然满是羞辱:
“乡巴佬,在天灵城,银两黄金是不流通的,你明白吗?”
那居高临下的目光,狠狠刺痛他的自尊心。
守门弟子满脸晦气地指着地面:“这些银票,你还是,去你那小地方慢慢用吧!”
然而面对其如此姿态,东方黎明却不得不低头哈腰,连忙赔着不是。
这时,房门开了。
“何人在此喧哗啊!”一声厉喝从中传出。
“报告长老大人,是东方黎明,他非要来打扰。”
弟子连忙摆出恭恭敬敬的姿态,与之前的跋扈状若两人。
“放肆!怎么能直呼你族妹父亲的大名?!”男人装模作样地训斥一声,紧接着便换上一副假惺惺的嘴脸,将半跪在地的东方黎明拉起,“这弟子确实有些不懂事,但主脉不同支脉,这里是有规定的。”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你想想,身为‘支脉’之人,是没有资格,引荐‘客卿’的。”
他将支脉和客卿四字,咬得极重。
“不过嘛……这人啊,身上要是没有了某些羁绊,说不定,还就能登堂入室,鱼跃龙门了……”
东方黎明头颅,死死咬着牙齿。
他有屈辱,但父亲的脊梁,和男人的脊梁,只能挺起一个。
[“镜儿,别生你弟的气,他其实说得很对,是为父对不起,你们。”]
醉酒的时候,人其实是清醒的,有些话,本就想说出口,便借着酒劲说出,也好给自己找个借口。
[“爹,不论如何,您永远是,我们二人的父亲!”]
[“曜他还小,有些事情并不清楚,在主脉那边,我会好好指导他的,爹,您便放心吧。”]
同样,醉酒倒在桌面上的时候,他也能听清楚,外界的话语。
家人吗……
东方黎明咧开嘴,露出笑容,魔光透过长发,照在他脸庞。
牙齿将魔光反射,宛如一道月牙。
这时,两人的身影,也终于消失在深紫魔光之中。
停顿了一瞬后,鲜血碎肉,混杂着飞溅的泥土,随着魔光一起,四散炸开。
斩击深入地面,将无数碎石泥土绞成烟雾,将附近全部笼罩。
血肉从烟雾中脱离,不断朝天空飞起,汇入血海之中。
看着昔日的老朋友,就这样灰飞烟灭,公孙彦内心,复杂无比。
事到如今,一切的一切,依然处于,让他绝望的地步。
狱缓缓落地,直到现在,他期待的场景依然没有发生。
猩红目光划过厉色,盯上了眼前的男人。
“现在,本尊也不愿再施舍,一丝一毫的善心。本尊所给的机会,都被尔等所浪费!”
他只想听哪怕一句求饶,就如此之难吗?
“家人?”
冷笑传出,在空中不断回荡。
“只有软弱无能的蝼蚁,才会需要家人!”
他们魔族的强者,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哪里需要,什么家人?
“既然对家人如此执着,那么你便来选择,是让你自己活下去,还是让你的……家人,活下去。”
公孙彦眼角跳动,顺着狱的目光,他猛然回头。
不知何时,阿离竟出现在身后,她目光呆滞,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走来。
“你该死!”公孙彦目光瞬间血红,他转头,无尽怒火从眼底不断涌出,狠狠烧向面前血影。
“桀桀……”
狱不为所动,对于眼前男人如何选择,他已经不在意了。
如今,他只想要给这无聊的战斗中,找到更多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