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颜六色瓶瓶罐罐,刀枪棍棒百般兵器,野兽模样的头骨,布满眼珠的肉块,甚至有逼真夺目的魅魔雕像,琳琅满目的货物摆放在大小不一的摊位货架上,地子规四处张望着,几乎要看花了眼。
“这就是,阴沟市场吗。”地子规喃喃自语,同时侧过身,避开来来往往的行人。
就连脑中的服务员也发出一声惊叹,“哇,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个逃税的黑市集会,没想到这么热闹。”
“这规模这么大,贪婪会的那帮家伙不会发现吗?”地子规好奇地问道。
站在他前方的无面慢悠悠地回答:“咱们就不用操心这些事了,反正我们又不会在这里做生意。好了,快跟上来。”
无面带领着地子规,在一个十分简陋的木板摊位前停了下来,木板搭起来的台子上堆放着许多被黑布遮起来的东西,但没见到摊主。
地子规凑上前,这时从木台后面突然钻出来一个脑袋,伴随着一个响亮的女孩声音,“你想买点啥?”吓了地子规一跳。
地子规这才看到,木板摊子后面站着一位矮小的女孩,她留着紫色短发,圆脸上缠着一整块黑色长巾,将额头到鼻子全部遮盖了起来,只露出一张咧开笑着的小嘴。
女孩灵巧地翻上木台,掐着腰站在了无面与地子规面前,她穿着一套黑色的露脐装与牛仔短裤,像是将一套成熟的装扮按在了一个孩子身上,让地子规感觉怪怪的。
“你好啊,雀脏,最近生意怎么样?”无面朝女孩摆了摆手。
被叫做雀脏的女孩惊喜地回应:“无面医生?哇,我有段时间没看到你啦!”
医生?地子规撇了一眼无面身上的白大褂,倒也不感到意外,不过他更加奇怪,这个男人生前是担任什么职位的医生,死后居然会来地狱当怠惰部的“师傅”。
“也许他是在手术时睡着了,把病人给害死了吧?”脑中的服务员打趣道。
“你可别乱说。”地子规不满地在心里嘀咕,他实在是欣赏不来这帮亵渎教的幽默感。
这时,无面轻咳了两声,吓得地子规以为无面能够听到他的内心声音。
无面压低了声音,对雀脏说轻声道:“关于鸠心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雀脏一愣,嘴巴微张,“哦,你是说黑山的事情,我当然知道了,无主客那帮人闹得动静真大,是吧?”
“对于鸠心的死,请节哀,我知道你俩亲如兄妹,这真是一场悲剧,我希望你能够坚强地度过。”无面语气很庄重。
雀脏将掐着腰的双手缓缓放下,声音很是低沉“嗯,你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一场悲剧。”
忽然,她又抬手并摊开,将脑袋一歪,嬉笑着说道:“但我觉得,这完全是那家伙‘鸠’由自取嘛!”
眼前女孩的情绪突然转变使地子规一脸发懵。
无面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老样子,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雀脏从木台上跳了下来,依靠在旁边,双臂在胸前交叉,“哈,我就知道那小子早晚要出事,偏偏要去黑山,跟那帮吉普赛的亡魂凑一起,想要在那边打天下,结果呢?被贪婪会养的狗给咬死了吧?”
雀脏仰起脸大笑起来,无面和地子规静静地站在旁边,地子规看到雀脏脸上的黑巾似乎有了一点湿印。
“好啦,你俩来我这肯定不止是为了报丧的吧?说起来真得谢谢那帮无主客,黑山的集会没了,来这阴沟市场的客人更多了,我最近也进了许多好货,来看看?”雀脏说着伸手指了指木台上那些被黑布遮住的东西。
“你一进货,就代表着哪家又遭了殃啊。”无面轻轻摇了摇脑袋。
雀脏走回木台后边,撤下了一块黑布,露出来一套精美的,整理好的茶具“来看看这个,我从暴食阁的茶楼弄到手的,你要是喜欢,我把顺手拿的茶叶一起送你啦!”
“又要我帮你销赃吗。”无面轻声一笑,“整个地狱,你是不是只剩我们怠惰部的东西没偷过了?”
“嗨,这可说不定哦。”雀脏笑嘻嘻地回答。
无面停顿了一下,语气略微严肃了一些,“雀脏,我之前告诉过你,关于我们扑克牌被偷的事情,对吧?”
“啊呀,你怎么还当真了,我刚刚开玩笑的。”雀脏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另一层黑布,“喏,淫欲堂的旧漫画,我这可不是靠手艺,而是用钱进的货哦!不过是从亵渎教那帮家伙手里淘来的,他们怎么整来的我就不知道啦。”
“怎么说话的,我们亵渎教都是很有素养的,那肯定是借来的。”地子规听到脑中的服务员又在说笑。
无面则继续问道:“说起来,我之前让你拜托去查一查,像你这样的知名手艺人,还有谁?”
雀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哈,如果你是想查出来,偷走你们扑克牌的小鬼是哪个怪盗团的成员,从而查出被谁雇佣的,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她用被黑布遮盖的脸看向无面,露齿笑着。“真正的大盗可不会被你逮住,也不会轻易抛头露面,你所说的那个小恶魔恐怕只是个单打独斗的小角色,没有什么复杂的组织背景。”
她又低下头,自顾自地说话,“嗨呀,我不过也只是个可悲的小角色罢了,只是恰巧被你无面认识而已。我生前就偷了一辈子,每天不偷点什么浑身不自在,我当时就想,你瞧,我天生这么矮,就是上天偷走了我的身高,我家境糟糕,就是别人偷走了我的人生,所以我就去偷回来,很公平,对吧?我就这么一直偷,直到上了大学。”
眼前这个与木台齐高的女孩居然已经是成人了,这令地子规很震惊。
“你这是又要重新说一遍自己的死因吗?”无面声音温和,“地狱里像你一样这么爱揭自己伤疤的人,我倒是见得不多。”
“怎么能叫揭伤疤呢,那是我活过人间一趟的有趣经历,总得好好回忆啊,况且,旁边这位小哥不是没听我说过嘛。”雀脏将脸移向地子规,地子规紧张地笑了笑。
“总之啊,自从我上了大学,我就一次也没自己花钱吃过饭,要我说,大学和我们那个监狱一样的高中就是不一样,起码学生们都能点外卖了,大家点外卖很高兴,我偷外卖也很高兴,这是两全其美啊!反正他们已经点了外卖,也就没必要吃外卖了嘛。”
这叫什么鬼话啊!地子规听着对方的惊人发言,心中充满震撼。
“每次我来到那外卖架,就像是来到自助餐厅一样,我也经常看我们学校的表白墙,果然,我的名号算是打响啦,不过没关系,有那么多个外卖架,我可以来回拿,保证雨露均沾。”
“直到我偷到了那份,被加了老鼠药的外卖。”
一时间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