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谢藏于洛城东南郊外小山林,占地1.314亩,四面环水,两进屋宇,像是与世隔绝的琼琳仙境。
此处甚是奇异,其中一泓清泉注入凝月湖,周边鹅暖石小道外一里的山坡上遍布木犀,初秋的微风吹入湖心,淡淡的清香宁绕,道不尽的风光旖旎。
对于凝月榭,有人说这定是神仙眷侣痴迷人间的造物,也有人说是文曲星兴起人间、为这求学的学子引了一条通往仕途之路。
临近科举,湖畔的船夫生意如鱼得水,原宇宪一袭粉色大袖白色圆领袍,坐在临岸小船船尾,品着香茗,好不惬意,倒不像在等人,更像是游湖的邻家公子。
招来不少驻足的莺莺燕燕,却半分都未曾入他眼。
直到万斛繁英中那一抹藕粉出现后,原宇宪发觉杯中的香茗乍然失去味道,满心满眼就只有她。
因着他焦急的步伐,船边划开了一层层微澜,待他上岸,才又引出来天空的浮云。
人渐渐看得分明,温以安身后除了常用的丫鬟时昭,还多了几个相熟的人,本以为是两人的密会,这会看来倒像是家族秋游,心中不免升起不悦。
“日鸿,让船家再备两条船。”原宇宪也不藏着掖着,跟日鸿交待两句,便又回了船。
刚刚还兴高采烈迎着,一盏茶的功夫怎么就生气了,温以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宇琼一语中地:“我们要来的事,你没跟皇兄提前说啊?”
温以安瞧了一眼船尾喝闷茶的原宇宪,似乎已知道他生气的缘由,但在众人面前还是得顾着他的面子:“他那般别具慧眼,怎会猜不到,估计是等着急了。”
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温以安话音刚落,原宇宪就催促起来:“你再不上船,我就先行一步了。”
这样原宇琼才真真切切信了温以安的话:“快去吧,我去旁边那条船。”
原宇恬拍了下温以安的肩膀,扔下一句“自求多福”,拉着温以敬也搭了另外一条空船。
这群没良心的人,之前那央求劲头去哪了,这会跑得比兔子还快,不说搭她一程就算了,还把她往大嘴巴狼嘴里送。
瞧着温以安一人还在岸上嘀咕,原宇宪又唤了一声:“杵那干嘛,上船啊?”
凶什么凶,他们要来,难不成把他们绑家里不让来,温以安也就心里这样想着,但毕竟这事她做得不妥当,那条腿麻利地上了船,故意隔着距离,坐在了船头。
“坐那么远干嘛,坐过来。”难得碰上温以安好脾性,原宇宪继续端着一个当家主人的架子。
看着原宇宪脸上不曾褪去的冷意,温以安还未想好要如何解释,想着还是别太近,从船头移到船中间。
温以安今日这忸忸怩怩的态度,让原宇宪心中的怒气只增不减,若不是鉴于船小不好活动,真想将她一把抱到自己身边,此时只能再费点口舌:“我是洪水猛兽吗?过来坐我对面。”
本想轻声细语哄着他的,可心里一连串的怒火乱窜,温以安拍了下横亘在两人中间的茶桌:“原宇宪,我不就多带了两人,大早上的,你凶什么凶。”
刚煮沸的茶水溅了两滴在温以安的手背上,硬是忍住疼痛未叫唤半点。
可她左手搭右手欲盖弥彰的姿势,还是落了原宇宪眼里,全部化为绕指柔。
哪里还顾及孰对孰错,只担心她的伤情:“乖,给我瞧瞧。”
四目相对,温以安发觉,原宇宪只要语气温柔一些,她就彻底乖巧起来,移开了左手。
待看到手背上只是有点红,原宇宪才放下心来,又记起刚才的事情,轻推了下她的额头:“真想看看这里面是什么,看我生气,就不知道哄一哄?”
“那你还生气吗?”温以安揉了下额头,凑近看着他。
娇柔的声音落在耳畔,透亮的眼睛竟比烟火还绚烂,原宇宪的心思动了动,还未碰到脸颊,却被温以安抢先一步。
又握着你的手,一番担心:“宇宪,我没有其它女子那玲珑巧思,也不擅长哄人,你若是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本就为你而来,何谈后悔之说,原宇宪缓缓移开茶桌,一把将温以安拉入怀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明自己的心意。
“以安,到如今你在我怀中,我还觉得是南柯一梦。”
温以安抬眸,一双瞳仁剪秋水等着原宇宪这一句话。
“我在洛城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玉树起秋风,谁家红绸思随着探入凝月湖的桂花枝,化作萤飞,逐船而落,刹那风华,如痴如醉,一时不知是景美,还是原宇宪的这句话惊动了桂花仙子。
温以安婉转声音道出红绸上的娟秀小楷:
“云兮旦兮,见之难忘。”
赶忙将红绸藏于身后,恰好被原宇宪的右手攥住,由左手抽了出来。
红绸写于近日,恰好是回洛城时,看温以安躲躲藏藏的心思,也猜到一二分:“这见之难忘的是谁呀?以安你不解释解释。”
看温以安不语,继续说道:“唉,我太难了,好不容易寻到你。”
温以安将脸埋入原宇宪怀中,隐约听到“是你”两字。
“以安,幸好最后陪你一生的是我,不然你这又是红绸又是纪岁珠的,怕是早被赶出府去了。”原宇宪笑意难藏,忍不住戏谑。
温以安重重一推原宇宪,幸而船已靠岸,不然可得去会一会那藏匿于湖中的仙子。
“大殿下,你这下船姿势真是卓尔不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洞房途中被新娘子踹下床。”本来是你侬我侬的画面,一下滚出了船,温以敬看到这样的原宇宪,忍不住捧腹大笑。
原宇宪斜睨温以敬一眼,好像在暗示,你若再笑,下次你洞房时,我还真真将你拽下来,尝尝这滋味。
温以敬立马止住笑意,扶起原宇宪,换了一句吉祥话:“五殿下,大殿下替文曲星打扫门庭,看来此次状元非我姐姐莫属呀,你说是不是?”
原宇琼顺势要让温以敬去试验一番:“既然这般灵验,宇恬不是也想榜上有名嘛,要不你帮她一把?”
瞧原宇琼抓他的姿势,温以敬顺势躲到原宇恬身后:“那倒不必了。”
温以安随众人笑笑,却见圣上和皇后拿着红绸出来,紧张的看向原宇宪。
颇有种临近科考,被长辈抓包偷玩的心虚。
自潇浦一别,温以安几乎都在苦读,这会再见皇后,只能换成一句最普通不过的问候:“干娘,别来无恙。”
“有人照看,一切都好。”木弥月望了一眼原浩,乍然想起一事,继续说:“看来,此次科举结局,该办这两人的婚礼了。”
原宇宪视线在他们之间徘徊片刻:“不急,吏部事务繁多,我们还来不及细想,不能唐突了佳人。”
原宇宪牵起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的温以安,补充道:“娘亲,婚事还得徐徐图之。”
温以安满意地看着他,算是彻头彻尾相信他那些甜言蜜语,果真不是说说而已。
“你不是要备礼物给儿媳?”木弥月用手肘碰了原浩。
“哪用备,你忘了,有现成的。”原浩示意木弥月。
“哦,你攥的那一整套时策,倒不失为一件好礼?”木弥月转而看向温以安:“以安,你可喜欢?”
所谓君子当坦坦荡荡,温以安不能接受:“干娘,科举向来崇尚公平,以安不能坏了规矩。”
“我想你也不会接收,就他还当宝贝。”木弥月睨了原浩一眼。
原浩说道:“孩子们自有想法,我们就不操心了。”
说完便拉着木弥月离开。
“真拿你没办法,怎还倚老卖老起来?”木弥月回他。
“这就是妇唱夫随。”原浩这句话倒比这风中的桂花香还甜。
看着他们的背影,温以安想着他们的故事,竟有些动容。
人来这世间一遭,不就是求一个一心人。
但一心人太难,众人上下求索皆不如愿,她却莽莽撞撞碰到一人。
差一点就错失,好在她慧眼识珠,识破了他的爱意。
念到此处,温以安不知说什么好,拉着原宇宪奔向折月阁,此处人影憧憧,好不热闹
折月阁长桌旁,温以安递给原宇宪一块红绸和笔:“知你不信这些,但来了,便随便写写吧。”
“怎能随便写写,既然以安求仕途,那我求与你世世相伴,可好?”
原宇宪说的认真,温以安却忍不住扑哧一笑:“宇宪,你不知道,乞巧求姻缘才灵吗?”
“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吾一心真挚,神佛怎会不动容?”原宇宪落笔行云流水,回应了温以安的祈愿:
“放一人心上,世世相伴。”
写完还放温以安面前,引得她面颊绯红,左右言其它:“你不是向来不信神佛,这会怎么信起来了?”
原宇宪将温以安的手放在自己心上:“凡事有你,皆有例外。”
失常的心跳伴着一树香风,相绪着十里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