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正在播放着惊悚鬼片，正是大开的拉锯战，饶是谢乾这种心理素质强大的人才能不为所动，正看得起劲忽然谢乾被一截粉笔砸中脑袋。
谢乾坐得离桌子有半米远的距离，从讲台上望下来整张脸都看得见，他很轻地眨了眨眼睛，缓了缓神，抬眼望去。
正好和物理老师对上视线。
似乎还覆上一层轻薄的希翼。
“那这道题就你上来做吧，”物理老师说，“听得挺认真的，应该会做。”
谢乾被猝不及防地点名上去做题，起身幅度大，大腿撞上了课桌，本就支撑在桌沿边上的手机，“砰哒”的一声砸在地面上。
紧接着立起的书本也坠落下去。
动静还挺大的，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谢乾抬手把耳机取下来。
夏清衍抬眼望着他：“我只帮你看着，点名做题我预料不到。”
话虽说得没错，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不会做，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拉了拉夏清衍的衣服，低声说：“我不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夏清衍能听见，片刻他又听见谢乾说：“求你。”
夏清衍也没想到谢乾这么能屈能伸，竟愣了愣，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将早已写好答案过程的本子递给他了：“自己看着办。”
谢乾有了答案，底气十足，故作镇定地走上讲台。
谢乾手里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歪七扭八的“解”字。
说实话，他连挑着抄都有点困难，他不知道哪步比较简单，在讲台上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照着答案写下两三行。
走下讲台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学校办事效率不算慢，短短一天时间，该拆就拆，该补就补，宿舍楼前的大货车上装满了门窗以及其他设备。
夏清衍的宿舍相对来说还算是里头最好的，门窗都是好的，里面的设备也没那么破旧，成为五楼最好的宿舍，走廊上有几扇破败的门窗已经被拆下来了，堆在楼下面。
工人师傅也不可能一天全部补好，学校比较抠，到了一定的月份宿舍开始断电，没了电风扇的支持，夜里流动着温热燥闷的气体。
在这个十七八岁年纪的男生特别耐不住高温，身体里住着烈阳一般冒着旺火，刚好门板拆了，岂不是更好。
幸好大晚上的风不断，吹得人舒舒服服，谢乾门板没拆，工人师傅看着门还能用只是在上面敲下铁钉固定，推里推外试了几次照常能用，经久不衰。
晚上谢乾回宿舍的时候，瞧见门还是原来的门，没有什么变化，嘴里嘀咕了句：“真抠。”
谢乾觉得没风扇吹晚上热也学着他们把门敞开。
平时他都是关住的，毕竟有些个人隐私。
漫漫长夜里，因门没关省去了开门发出的吱呀声。
谢乾睡得迷迷瞪瞪，一道影子掠过窗户，在地上投下修长的影子。
好在谢乾没睡醒过来，影子拉过来遮住了谢乾的整个上半身，窗外映进来的光线被遮住。
谢乾迷瞪地半睁开双眼，头脑里下意识以为是夏清衍，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只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嘴里咕哝道：“夏清衍，你三更半夜不睡觉来我这干嘛？”
翻东西的人手顿住了，心脏狂跳心虚地朝谢乾看了一眼，谢乾困得不行咕哝完翻了个身继续睡，两腿之间夹着床薄毯。
翻东西的不明人物见没什么东西可以摸走的，轻手轻脚离开，拐个弯往别处走。
次早，谢乾嘴里咬着吸管喝着豆浆走向教学楼。
大口喝了口豆浆，感觉喝得差不多了，扬手一抬，向着垃圾桶的位置飞去，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腾空而起。
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垃圾桶也晃了一下。
谢乾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早读时间过半了。
早自习下课，教室四处噪响。
“昨晚发生了什么大事？”朱阳讶异道，“我怎么感觉被洗劫一空了。”
“干嘛了？”许月随口问了句，“你们宿舍遭贼了？”
“我估计是，”朱阳说，“你们女生宿舍楼没有吗……”
谢乾趴在桌上，想起昨晚上的人，问道：“夏清衍，你昨晚上是不是进我宿舍了？”
“没有，我凌晨才睡的觉，”夏清衍纳闷，反问，“大半夜不睡觉去你宿舍干嘛？”
“那就奇怪了，”谢乾小声嘀咕了句后又问，“你昨晚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还是校服？”
“自己的衣服。”
“哦，”谢乾猛地坐直，因为他眯眼看的人也是穿自己的衣服，“什么颜色的？”
夏清衍嗅到了兴师问罪的味道，微皱了下眉，表示很不解：“问这么清楚干嘛？”
“你尽管说就是的了，”谢乾说，“昨晚上有人进我宿舍了，就是想确认是不是你而已。”
“肯定不是我，我不会梦游，”夏清衍说，细细一想，“经你这么一说，昨晚上我好像是听见走廊上有脚步声，声音有点杂，好像不止一个人在走廊上走，我当时还以为是谁梦游出来了。”
谢乾心里咯噔一下，回想起昨晚上有人弯腰在床头桌上翻东西，谢乾瞬间整个人都打了个颤：“夏清衍，你别吓我行吗？”
看着谢乾这个样，吓人总不好吧，夏清衍自动撇开：“是我胡扯的，昨晚走廊上压根没声，可能是我听错了。”
这个安慰未免也太敷衍了事了，谢乾仔细想想，昨晚上的人穿的是一身黑，皮肤也是黑的，压根看不清脸面。
“你穿的是黑色的衣服吗？”谢乾仍追着问题不放。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如果是夏清衍的话，再怎么说外面的光线射进来也多少能看清面部轮廓，不可能是模糊的一片，跟昏暗混合在一起。
“不是，是白色衬衫，”夏清衍无奈道，“你昨晚上到底看到什么了？”
“你想知道？”谢乾挑眉，嘴角挂着一抹黠笑。
故意吊人胃口。
夏清衍没说话，其实他不怎么好奇。
“我撞见鬼了……”谢乾也只是简单地和他陈述了他所看到的，他并非记得很多，只记得有人在翻他的东西，声音嘈杂模糊。
“嗯，”夏清衍当机立断，淡定道，“应该是遭贼了。”
最后一节的语文课，江建辉下发了一套试卷：“试卷题目不多，写完明天讲。”
晚自习下课，一窝人往外涌，宛如浪潮般来得快去得也快，谢乾和夏清衍两人一起往宿舍楼走。
走到门口，谢乾拧开门，往里面查看了一番，完好无损连物品都没挪过位，还是他早上摆放的样子，又往床头的桌上看了看。
面上也没少什么东西，就是有点乱糟糟的，跟他平时乱扔东西也没多大区别，小偷今晚应该还会再来。
谢乾又拉开抽屉，很乱而且少了点什么。
他纳闷地翻了翻，少了烟和几百块现金。
夏清衍洗完澡出来，擦了会湿发，走到阳台吹了会夜风，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折回去坐在书桌上写着作业，门外突如其来地响了。
他想都没想走了过去把门打开，谢乾头发还是湿的，一看就是刚洗完澡出来，手里拿着今天发的语文试卷和其他作业，外加一支黑色的水性笔。
“今天的作业太难了，我不会，”谢乾单刀直入，“能不能教我。”
夏清衍看了他几秒，有意调侃了一下：“暑假补课期间某人不是说不想学习吗？说什么还正值青春年华不想被学习逼死，我觉得吧，你说得也没错。”
怎么还记上了呢？
谢乾从容不迫，甚至还挑了挑眉：“这还不是跟你做同桌受益匪浅，潜移默化地领悟到学习的重要性。”
夏清衍昂了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作业，量挺多的，是打算今晚写完吗？
然后侧身给他进来，谢乾从容地走了进去，随手把作业往书桌上放。
宿舍里干净整洁，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谢乾吸了吸鼻子问道：“你是不是有洁癖？”
“算不上有，”夏清衍回答的模棱两可，“只是喜欢整洁干净而已，这样会舒服点，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谢乾哦了声，宿舍的物品都是单人置配的，书桌挤挤还行，椅子总不能挤坐一块吧，谢乾只好把自己宿舍里的椅子搬过来，放在他旁边。
夜里，只有这间宿舍发出一阵阵不慢不快极其标准的普通话的话语声，夏清衍手里的笔在题目上画着条件，圈出重点。
谢乾则是手里握着笔，用笔帽戳着头发，听得越来越糊涂，出声打断他：“停一会，刚那里没听明白。”
“看条件，”夏清衍点了点，“往A和m两点作条辅助线，连接起来，构成一个平行四边形，根据它的性质就证明出来了。”
“这题不难，关键就在这里，”夏清衍说，“找不到这条辅助线，就没法继续解题……”
谢乾云里雾里的吱了声。
讲了将近半个小时，夏清衍讲得口干舌燥。
突然他们默契地停下来，周围寂静，两人的视线在夜里交汇。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谢乾的头发长长了些，遮住了一层眼皮，睫毛也看不见，眼珠带着台灯映过来的光。
五秒钟。
谢乾心脏慢慢提速，跳得有点快，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但他无法克制。
十秒钟。
谢乾盯着他拉直浅粉的薄唇，喉结忍不住蹿动咽了咽。
直至二十秒夏清衍率先挪开眼，继续低头看题，随口说了句：“你头发有点长，可能扎眼睛了。”
谢乾随手将头发往后撸了撸，乱弄了一会，尽量让头发变得蓬松而不遮眼睛，从喉咙里嗯了声。
谢乾磨磨蹭蹭在夏清衍的宿舍待到了零点，谢乾拿着作业走到门口，手搭在上面却没打算拉开，莫约停留了半分钟，他还是拉开了。
一条腿踏了出去，回头问了句：“我能不能和你挤一晚？”
夏清衍犹豫了一会儿，看着他没说话，没什么情绪和表示。
他侧着脸，台灯的白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颌骨轮廓轻描淡写的勾了个度。
谢乾也望着他，本就是随口一问而已，并不抱半点希冀。
心里想着：算了。
正当谢乾准备反头走出去的时候，夏清衍从喉咙里出声：“可以。”
简单的两个字让谢乾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单人寝也是单人床，谢乾睡在里边，夏清衍收拾了下书桌，将作业、教辅书都理好平整放在桌面上，笔插进笔筒里。
简单收拾完后去洗了个手，回来垂眸看了会，低声问道：“你热不热？”
“还行，不是很热。”谢乾已经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眼睛蒙上一层薄雾。
见夏清衍还站在那不动，谢乾心里其实有点发虚，因为他睡觉一点也不老实，于是他试探性地把自己的坏毛病从牙缝里蹦出来：“我先招呼一声，我睡觉可能有点不安分，喜欢抱着东西睡……”
谢乾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想想那画面，多不体面啊。
太羞耻尴尬了。
夏清衍听完他的口述，发现谢乾的目光在闪躲。
既然都答应谢乾了也不好出声拒绝，他其实不喜欢和人拼床睡，他一个人睡习惯了，但在谢乾问出那句话时，他脑子里一热乎就脱口答应了。
谢乾背着他，面朝着墙，墙壁上贴着张浅蓝色的墙纸，单人床只有一米多的宽度，两人平躺的话有点挤，难免会挤着对方的手臂。
夏清衍故意往床沿边上试探，像是吊死在悬崖边上的人，他并不是不想挨着谢乾，而是想着他可能会感到热，可能侧睡一晚上会不舒服。
这细微末节的动作，谢乾还是感觉到了，背对着他哑着声说：“你睡进来点，里面不挤。”
“你还没睡？”夏清衍问。
“嗯，”谢乾明明很困却莫名有点睡不着觉，心跳还没平复下来，“现在不是很困，你睡进来点，我不挤。”
“你不怕热？”
“还行，现在不是很热。”谢乾反手去拉他的手臂，试图把他拉进来。
夏清衍往里头挪了挪，谢乾还是维持原来的侧睡姿势，微弓着背脊和肩胛骨抵着他的手臂。
谢乾身体热，隔着一层衣料递过来的温度有点烫。
旁边的人呼吸慢慢均匀绵长，没过多久就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