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乾跑在他的前面，转过身倒着跑，看着他说：“跑得累不累？”
“这才第二圈，不是很累，”夏清衍说，“看着前面的路，小心摔跤。”
谢乾笑着倒着跑了十几米就转了回来。
操场在烈阳下炙烤，散发出一股塑料橡胶味。
一圈接着下一圈。
跑到最后，有几个女生跑不动便率先停了下来，改为散步，走了一会儿，剩下的又跑了起来。
谢乾嫌跟着大部队跑太慢了，于是用手肘撞了撞夏清衍：“夏清衍，咱俩比比谁先跑到终点。”
“无聊。”
“暑假那会儿，你拉着我跑得挺快的，”谢乾忽然来了句，“而且停下来后你好像没感觉到累，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练习跑步啊。”
“每天都要做很多题，没时间跑，”夏清衍面无表情地说，“就上体育课跑跑而已。”
谢乾：“哦，那就是有天赋喽。”
夏清衍：“谈不上，可能是身高占优势。”
冲向最后一圈，跨过终点，腿一酸软大家都直接坐在地上，甚至有直接躺在地上的。
太久没这么爽快地跑步过了。
谢乾畅快地躺在夏清衍的旁边，姿态狂野，心率还有点过快，皮肤上沁漫着一层薄汗，他随意扯着衣服擦汗，腰线和腹肌暴露一瞬。
谢乾喉结上下滚了滚，抬手抹了把脸。
谢乾的目光游荡在夏清衍的手臂上，哑声问了句：“你这伤疤是不是刀疤？”
夏清衍轻垂眼：“嗯。”
“挺长一条的，当时应该很疼吧。”谢乾直勾勾地揭穿他的旧伤。
夏清衍听完怔了怔，突然被人掀出来，他也觉得没什么，他自己也没想过要刻意去掩饰，眼眸半垂，看着已经过去好多年的陈旧伤疤，从喉咙里很低沉地嗯了声。
当年皮肉破裂的疼痛感一直都让他难以忘怀。
一幕幕血腥暴力的旧时画面，万马奔腾般地浮现在夏清衍的脑海里。
他轻缓地眨了下眼睛，然后自动清除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
大家三三两两聊了几句就自行解散了，拿好体育器材就四处散去。
朱阳去器材室帮忙借完体育器材，单手将球往上抛，抛了没几下就被周宇成给抢走了，两人打闹着抢着球又跑了起来。
班级多，总有撞课一起上体育课的。
解完散后，操场上零零散散围成好几个圈，好几个班的人混在一起，分不清班级。
“走，一起来打球啊，”朱阳右手食指转着球，“你俩位别坐着啊，缺人，你俩上刚好。”
“不想动，太热了，”谢乾双手枕着脑袋抵在树干上，半垂下眼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声音也懒洋洋的，“不想再出汗。”
“那算了，衍狗给个面子，”朱阳说，“没你没意思。”
谢乾坐的位置离篮球场不到十米，离得近，绿白的t恤校服在阳光下照得很是晃眼，谢乾眯起眼睛看着人群中那个高挑的身影。
肆意张扬的少年总是特别吸引女生，引得离谢乾不远处的女生连连欢呼，谢乾不知怎么的心里特别不爽快，懒散地朝那些女生看了两眼。
夏清衍每次的投篮命中十拿九稳，漂亮的抛物线只是一瞬间，一声脆响球落进筐里。
可能是打篮球的动作幅度大，夏清衍解开了校服纽扣，领口微敞，半遮半掩的锁骨线条清晰可见。
他宽大的手掌似乎有可控性的魔力，球在他手里稳妥灵活地乱蹦乱跳。
谢乾心里直夸，还没夸够一篇小作文，不知从哪飞过来的球，仅差毫厘就招呼在夏清衍的脑袋上了。
谢乾隐约感觉到右眼皮跳了跳。
球擦边，夏清衍反射性地眨了下眼睛，并没有多在意，毕竟篮球场就这么点大，练球打球的班级多，球不小心飞出来了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差毫厘就砸到人未免有些刻意，明显就是故意的。
“草，”朱阳最先爆出粗话，看着离他们不远正在打球的几人，意有所指，语气尖锐轻蔑，“特么哪个傻逼打过来的球，都不知道差点打到人了吗？！”
旁边的人像看傻逼一样看了他们这边几眼，薛平的眼神满是蔑视，朱阳看得直咬牙。
周宇成：“衍哥，你没事吧？”
夏清衍看了一眼滚在一边的球对他们说：“没事，朱阳别管他们，我们继续。”
谢乾继续看他们打球，留意了一下旁边打球的那几人，隐约觉得他们是故意把球往夏清衍这个方向砸。
和平地打了几分钟，夏清衍正准备往篮下走，忽然有个球就冲急砸了过来，躲闪不及直接招呼在夏清衍身上了。
夏清衍毫无防备，闷哼了声。
“不好意思，没瞄准篮筐。”薛平走了过来，摊摊手无辜地说。
夏清衍抬眼看了过去。
朱阳看到来人十分不爽，气得咬牙切齿：“姓薛的，特么你会不会打球，你特么故意的吧？”
眼看情况不对，谢乾起身走了过来，只见夏清衍从朱阳手里拿过球也不带犹豫地往他站的方向招呼过去，不开玩笑地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
球并没有打在薛平身上，而是从身边擦了过去，飞出去几米远处砰的一声打在了篮筐杆上，篮筐都晃震了一会儿。
“怎么回事？”谢乾近身问道，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夏清衍。
“有个不长眼睛的傻逼想拿球砸衍哥，”周宇成解释道，“碰瓷还买无辜，真不要脸。”
“哦，”谢乾拖着长音，抬了抬眼皮望去，是副熟悉的面孔，倏忽脸色一变，字从牙缝里蹦出来，“砸回去啊，给他点颜色瞧瞧。”
“别惹事，”夏清衍说，“我已经还回去了，一码归一码。”
“你那是叫还了？”谢乾莫名窝着火，甚至奔涌出一股叫嚣的冲动，按响了手指指节，“人都没挨着，劝你对这种人别善良。”
“薛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的狐朋狗友拉着他说，“别跟他们这群傻逼计较，走，继续打球去。”
薛平还站在原地不肯动，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夏清衍，手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夏清衍，我们走着瞧。”
“好啊，我等着你给他使什么花样，”谢乾抢着说，眼神刹那间变得阴沉凶狠，“下次记得把我也加里头，想打架约个地儿，我乐意奉陪。”
“特么怎么又是你，老子跟你说话了吗？”薛平本就因为上次的事窝火，朝他怒吼道，“关你什么屁事……”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而且我管定了，”谢乾得意似笑地挑了挑眉，口气决绝又满是挑衅，“怎么着？不服气啊？”
“走了薛哥，继续打球。”他的同伴拉着他，“他们人多，下次再找机会吐这口恶气。”
薛平转身之际用阴险狡诈的眼神剜了剜谢乾。
你特么的！！！
谢乾可不是能忍气吞声的脾气，一旦他的脾气上来，可就不是那么好收场的。
他是那种遵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一旦犯我则不共戴天的江湖原则。
他直接从朱阳手里抢过球，二话不说精准无误地砸在薛平的脑袋上。
“草！”薛平莫名被搞偷袭砸了下，顿时就恼火，朝谢乾怒吼道，“你特么有病吧！有病就去治！特么没人会嘲笑你是个神经失常的神经病！”
“特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谢乾大步流星，走到他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人往前一拉，目露凶光，“特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今天就让你尝尝！”
众人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乾话音刚落，夏清衍就插了进来：“谢乾，别惹事。”
谢乾没理会夏清衍，脸色极其难看，因恼怒抓得死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谢乾和薛平的身高差不多，两人的目光里流露出盈眶的狠厉锋芒。
谁也不甘示弱，两人互相僵持不下。
操场上人本来就多，正在打篮球的男生也停下来动作，纷纷往这边看热闹。
说实话，在场的谁也不知道谢乾抽了什么风，会因为夏清衍被球砸了下而与薛平起冲突。
看表情似乎还很在意很恼怒，恨不得立马动手。
就连夏清衍也不知道谢乾究竟想干什么，微皱了皱眉头。
总是会在他被欺负打压的时候挺身而出，替他讨回公道。
大家都是喜欢看热闹又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正乐津津地围观着。
“闹够了没有？”夏清衍抓住谢乾的手臂，声线低沉干净，隐约有些愠怒，“松手。”
作为班长的刘铭聪也是义不容辞地壮着胆子来劝架，维护世界和平：“谢乾，冷静点，冲动是魔鬼，衍哥都劝你松手了，总要给他面子是不是。”
见没人理他，刘铭聪借题发挥接着往下说：“想想咱们学校的校训，团结和谐就是其中的一条，我们要团结和谐，你们说是不是……”
“特么松手啊！”薛平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
“特么你要再敢动他，我绝不饶你！”谢乾一字一句深重地说，“别特么以为我不动你，你就了不起可以上天了，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你特么早就该进医院了。”
“草！特么你有什么毛病，他是你什么人啊这么护着。”薛平梗着脖子说道。
“是我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你这辈子都惹不起的人。”谢乾说完就一把松开薛平的衣领，语气狠厉，“我警告过你，再敢动他，我绝不饶你！”
谢乾一字一句，原本吵闹的操场变得安静，这些话只要离得不远都听得见。
夏清衍愣愣地看着谢乾，他说的每句话都听进去了。
字字句句不离他。
刘铭聪偷偷地打量着谢乾和夏清衍的表情。
连站在一旁的朱阳都挑了挑眉，心想什么情况？
不少的围观者在私底下聊两句，热闹看够了，围成的圈也渐渐散去，各自又开始做各自的事。
篮球“砰砰砰”地碰撞地面。
仿佛那也是谢乾胸腔里怦怦狂躁不安的心跳。
阳光依旧很热烈明媚，谢乾感觉浑身都在烧，血液如岩浆般炽烈翻滚，脑子里很混乱。
一时半会还静不下来。
谢乾很轻地眨了下眼睛，吐了口气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冲他弯起嘴角，刹那间眼里的狠厉消失殆尽，只剩下纯粹又干净的眸光：“事情解决了。”
夏清衍的手还愣愣地抓着谢乾的手臂，他回神看他：“谢谢。”
“不客气。”
看事情解决了，刘铭聪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虽说谢乾方才满身戾气的模样，大伙也是第一次见，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对谢乾的看法。
反而觉得谢乾够义气，重情重义。
“这就解决了？”朱阳不大敢相信地问。
“对啊，”谢乾拍了拍手道，“解决了。”
他们也没心情继续打下去了，找了个树荫底下坐着，谢乾不知道这其中的恩怨情仇，便问：“你和那傻逼什么情况？”
夏清衍坐着没说话。
谢乾的目光又扫到他那条细长歪曲的伤疤上，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朱阳见他一声不吭，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要说话的意思：“我替他说，就是那傻逼喜欢的女生喜欢衍狗，简单来说就是把他当情敌，这种事已经很多次了，那傻逼单方面想找茬，衍狗理都不理那傻逼，这只是我知道的。”
“哦，这样啊，”谢乾拉着声音，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清衍一眼，心里十分不爽，蹿起一团无名火来，“怪不得，那傻逼素质不行啊，果然不讨人喜欢，看着也特别欠收拾。”
“……”
一声哨响，体育课结束了。
“好了，下课了。”朱阳起身准备收好体育器材。
一个人拿不过来，夏清衍搭了把手。
谢乾懒得动，坐在那儿等。
“衍狗，你和谢乾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关系好到他可以这么为你出气？”朱阳弯腰捡起滚在一边的篮球，边收边说，“都快赶上我了。”
夏清衍收器材的动作滞了滞，紧接着偏头望了一眼坐在树荫底下的谢乾：“不清楚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