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岭南平乱一事并未在太子挨了一顿训斥之后结束。
太子回京之后,私下结党被人弹劾引起圣上震怒,不仅如此又是在大渊四处战事不定的时候私设宴席、亵玩侍婢,御史呈上的弹劾的奏章如雪片一般。
其实说不得是多么大的事,可圣上在意,再小的事也成了天大的事。
终于,在牵扯出兖州兵败乃是贪污粮饷延误战机,而贪污的张伯年与太子来往甚密,兖州一带众多官员被牵涉其中,纷纷照律革职枷责。不仅如此,太子在岭南平乱时的一众部下也被圣上下旨严查。
此一番,将太子对军权的控制尽皆拔除殆尽。
沈月蓉的父亲也是深受牵连,不仅官降两级,更是褫夺了封赏,一时之间愁云惨雾不必多提。
四月,废黜太子的消息传到了兖州。
千里之外莫非王土,太子废黜事关下一任天子由谁来坐,便是街头卖饼的阿翁闲时也同人随口聊上几句。
元宵和扣儿是从京城来的,自然更多几分关心。
“太子被废了,那该是由二皇子来当太子?”扣儿再没读过什么书,也知道嫡长继承一说,圣上未曾立后,合该长幼有序,大皇子下去了,自然就是二皇子。
元宵摇摇头,她自穿越以来只是个丫头,皇权相争之事离她还太远,说起来她就连当今圣上有几个皇子都还不知道。
“也不知国公府是个什么光景,不过夫人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扣儿拿着一块云片糕边吃边说,“哎,没想到咱们也来了一个多月了,日日过得轻松是轻松,却还有些想了,也不知鸢儿那丫头过得如何?”
“闲着还不好?”元宵笑她,“你要不怕忙,回头舂米的活儿都交给你,这糕可不是白吃的。”
“我说买头驴吧!那位伍营长的浑家日日来求糕,弄得左邻右舍都知你有了这份手艺,倒真做成了生意了。”扣儿吃了一块尤嫌不够,元宵的手艺确实不错,更兼做的糕点不同兖州当地的风味,颇受欢迎,竟还有人听说了要上门来买。
“明儿少爷回来可别提这事。”元宵想起明日康允泽休澣,元宵闲适的心一下又提紧了。
扣儿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颇为复杂。
到了兖州之后,她愈发觉得少爷不仅仅是高看元宵一眼那么简单。
单说这屋子里大到各式各样的家具摆设,小到床帐垫子一应全由元宵做主。就说上次自己拿了几块布料让少爷去选颜色,谁知少爷开口便让元宵过目,不像是把元宵当个丫头,竟像是当成了院子的女主人一般。
少爷待自己不冷不热,扣儿再是满腔热情也熄了大半。
可元宵不一样啊,她冷眼瞧着,少爷分明是对元宵有情的,怎么两个人平日里比自己跟少爷还要疏远。
正好话赶着话,扣儿想问问元宵心里到底什么意思,谁知她却岔开了话题另寻了纸笔出来说要定下明日少爷回来的菜色。
一道油炸羊骨、一道水晶蹄髈、还有一道清蒸鲢鱼,另有用院子里自己种的菜做的珍珠玉白菜、如意素卷。
康允泽回来时已经是正午时分,比起往日都要迟上一些。
饭菜上桌,元宵知道他入了军营之后,就染上了吃酒的习惯,又端来一壶水酒和一只酒盅。
“今儿不喝酒。”旋即,胸口卡着的硬盒子似乎又提醒了他,“算了,还是放下吧。”
前段时日在金楼里定做的金簪终于是好了,今日他特特去拿了,看了之后又觉得蝴蝶一角不够灵动,等在人家的铺子里让老师傅改完才匆匆赶了回来。
现下那个簪子正在怀里揣着,原本打算就这么扔进元宵的怀里,想来又觉得不太庄重,只好举了筷子先用膳。
他一早上忙着从军营出来,连早饭也没吃,显然是饿得狠了。
元宵站在一侧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只见他穿着青色的软绫衣裳,,头上的髻只用一根墨玉的簪子绾了,家常打扮更显得高大健壮。
元宵难免又想到他在浴桶里头赤条条的模样,心中忐忑,手心都冒出汗来。
她这边想入非非,就听康允泽突然开口,将她吓了一跳。
“我一个人哪里吃的了这么多的菜,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这话更是让元宵一惊,原先在路上那是特殊情况,才坐在一块儿吃上两口。可现在正儿八经是在府院里头,他们俩同坐一桌,元宵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康允泽见元宵站着不动,也不恼,反而亲自起身多拿了一副碗筷摆在自己座位的右边,又劝了一回:“行了,没那么多规矩,坐吧。”
元宵无法,只得坐下,只是心里却想,她倒不是怕规矩,什么主子下人的,要不是自己的卖身契攥在别人手里,她才不管这些。
她不想坐似乎只是因为旁边的人是康允泽,而八仙桌上相邻的两个座位距离又靠得太近,呼吸相闻。
劝了人坐下,康允泽一直板着的脸色和缓了不少,又亲自拿了一只酒盅给人斟满了酒。
坐下吃饭就够为难的了,哪里还能喝酒!
元宵赶紧拒绝:“我不会喝酒。”
康允泽闻言忍不住笑道:“你果然在我面前就没个实话,我可是听碧仙说起过你无酒不欢。”
话一出口,提到碧仙,难免让两人都想起了康幼璇。
气氛稍凝,还是康允泽再度打破沉默,夹了一筷子鱼脸肉摆在她的碗里:“吃吧,每回见你好像都瘦了,是不是兖州的饭菜不习惯?还是睡得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