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生家的小儿子崔阳学习成绩向来不错,寒暑假的作业也都会及时写完,每次放假回来,只要在家里闷上十天半个月,待一切任务完成之后就再也闲不住了,成天跑出去和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们到处玩儿。
夏天天黑得晚,崔海生夫妻俩忙着干农活,崔丫头就负责种菜摘菜、生火做饭,打理着家中的事情,崔丫妈大概也是为了让她学习如何做一个贤惠的好媳『妇』儿。
崔丫头也不会过多约束这个年纪相差近七八岁的弟弟,知道他在学校学习刻苦,一定是累坏了,巴不得让他在家里玩儿个尽兴。
这天,崔海生夫妻俩忙完农活回来,天『色』已经微微偏暗,却还不见崔阳回家,不由得有些担心。
“丫头,你出去找找你弟弟吧,天都快黑了。”崔丫妈柔声说道。
“这个混小子,也不知道又去哪儿撒野了!”崔海生燃了支烟,骂了一句。
“爸、妈,你们别急,我这就去看看!”崔丫头也不拖沓,话音一落就开门往外跑。
崔丫头也不清楚崔阳平日里都喜欢到什么地方去,只好沿着村路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看看能不能找到孩子们的踪影。按照以前的习惯,这个时间崔阳都是早就回家了的,唯独今天晚了些,崔丫头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弟弟就是爹妈的宝贝疙瘩,在他们的眼里,那可是什么都比不得,弟弟若是有什么意外,还不像是要了他们两口子的老命一样。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影子,大约距离她十几米远。此时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西山头,光线收得格外迅速,崔丫头眯着眼睛仔细地瞧了瞧,差不多是崔阳的个头,于是试探着喊了一声:
“阳阳?”
前方那个小小的影子没有回应,一晃又不见了。
“阳阳!”崔丫头心中一急,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却也没寻到人影儿,于是提高了声音喊道,“阳阳,别闹了,天都黑了,快跟姐姐回家!”
半晌仍然不见有人答应,崔丫头叹了口气,正要继续往前走走,耳边却响起一阵孩子的欢笑声:
“咯咯咯咯……”
“阳阳?”崔丫头以为是崔阳调皮,故意在与她玩笑,柔声商量着,“阳阳乖,我们回家去玩儿好不好?爸妈都等急了,再晚点儿……回去要打你屁股了。”
崔丫头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四下静悄悄的,也听不见崔阳出声。恍惚在不远处有小孩子的脚步“哒、哒、哒”地跑了过去,还在嘻嘻哈哈地笑着,这下崔丫头的耐心彻底被消磨殆尽,知道哄着他没什么作用,便立即板着脸严厉起来:
“崔阳!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霎时间,笑声和脚步声同时消失了。
可崔丫头并没有消气:“崔阳!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就不要你了!”说罢,气冲冲地一转身,假装要往回返,她故意大步向前走出一段距离,隐约觉得背后有人跟着,还以为是崔阳害怕了,悄悄跟了上来。
崔丫头翘了翘嘴角,猛地一回身,想要把崔阳抓个现行,然而背后空空如也,唯独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在昏暗的光线中望不到尽头。她顿时心中一惊,莫名打了个冷颤:“阳阳?”崔丫头环视四周,并不见人影,何况附近也没有很好的藏身之地。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来,那个小小的身影又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阳阳,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崔丫头皱眉抱怨道,“看你回去挨打不!”
“姐姐,你来找我呀!你找到我,我就跟你回去。”
辨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但崔丫头可以肯定,那确实是崔阳的声音不假,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不情愿地在附近寻找起崔阳来:“阳阳,别闹了,明天姐姐再陪你玩儿好不好?阳阳?”
突然,崔丫头感觉到有一只小手握住了她,却冷得像冰块儿一样,使得她忍不住猛地一颤。再一低头,却发现崔阳并不在身旁,她缓缓抬起手打开来看,竟然只是握着一块儿小石头,崔丫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是被小孩子戏耍了一样,大喊一声:“崔阳——你这个小混蛋!你给我出来!”
“咯咯咯咯……”
又是一阵笑声,仿佛就从耳后响起。崔丫头轻轻侧头,身畔只有凉风。
这下崔丫头不由得开始纳闷儿,她对这个弟弟再了解不过了,爱玩儿是孩子的天『性』,但崔阳并不调皮,平时和伙伴儿们玩耍,也都是服从安排做陪衬的那个,可能在别的孩子眼中,他只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小书呆子,这也是崔海生夫妻俩说什么也要供儿子上学的原因之一。就这样的一个小书虫,怎么会突然变得顽劣,不听管教了呢?
“姐姐,你还没有找到我呢!”
崔丫头正出神,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崔丫头猛然察觉哪里有些不对,再一琢磨:崔阳的个头也就才到她的腰间,怎么那个声音……却像是恰好在耳畔,那是谁在说话?崔丫头头皮一麻,心中的恐惧感霎时放大了好几倍。
“阳阳,你出来吧,不玩儿了,咱们回家去!”崔丫头的声音有些颤抖,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
不一会儿,黑暗中有一个小小的影子,一蹦一跳地向这边赶来,崔丫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还不待那个影子走近,便又凭空消失了,是的,就在崔丫头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瞬间蒸发一样。
“阳阳?”崔丫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地『揉』了『揉』,再定睛细看,前方小路上的的确确是没有人的,一直通向黑暗处。崔丫头出来得急,又没有随身带着手电筒,此时周围已经完全黑下来,一回身也只能看到几家灯火。
崔丫头实在害怕,便打起了退堂鼓,她并不确定之前一直在逗弄自己的就是崔阳,倒觉得是自己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于是脑中一热,拔腿就跑。
“姐姐,你等等我!”
背后传来崔阳的一声呼唤。
崔丫头没敢回头,边跑边喊了一句:“快跑,我们比赛看谁先到家!”
身后没了声音,紧接着,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崔丫头也不敢减缓速度,像是生怕被超过了一般,拼了命的往前跑。
不久,崔丫头便到了家门口,却发现崔阳已经喘着气在门前等着了,心中十分惊讶:“阳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到啊。”崔阳不明白崔丫头为什么这样问,一脸『迷』茫地回答。
崔丫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我身后的是谁?”
随着崔阳诧异的目光,崔丫头缓缓转过身,只见另一个崔阳在她身后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继而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自言自语般抱怨:“姐姐,你跑那么快干嘛,也不等等我……”
崔丫头不禁呆住了,愣了几秒钟,才瞅了瞅一前一后这两个崔阳,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你们……到底谁是崔阳?”
门前的崔阳也表现得很惊讶,赶忙抢先说道:“姐姐,我是崔阳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他又是谁?”
瘫在地上的崔阳却像是看不见另一个自己,向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又把目光落在崔丫头的脸上,疑『惑』地问道:“姐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难道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么?”
崔丫头彻底懵了,她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之前迟迟不见崔阳回来,结果一回来,居然一起来了两个,其中肯定只有一个是真的,另一个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绝对不能带进屋里去,可是自己一时又想不到好办法分辨,这该如何是好……
正发愁间,崔丫妈见崔丫头出去这么久还没动静,觉得放心不下,于是提着手电筒出门来。大门一打开,只见姐弟俩一前一后,一站一坐,在门外讨论着什么,这才埋怨道:“都到家了,有什么事儿不能进屋说,是有秘密怕我和你爸听见么?害得我白担心你们!”
“妈!”崔丫头闻声转头看过来,发现原本站在门前的那个崔阳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怕是心虚吓跑了。既然如此,想必现在坐在地上的就是真的了,于是崔丫头几步走过去,将他拉起来,“走,进屋跟姐姐好好说说,你这一晚上去哪了?”
“哦。”崔阳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又到哪儿去疯跑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姐弟俩一进屋,崔海生的暴脾气瞬间涨了起来,对着崔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整天和那些野孩子混在一起,他们有人生没人养,你也想学不成?我跟你妈砸锅卖铁供你读书,你对得起咱家的锅碗瓢盆儿么?”
崔阳委屈得含着泪水,眼看就要掉下来,鼻子一抽,低声说道:“爸,我错了,我这就去向咱家的锅碗瓢盆儿磕头谢罪。”
此话一出,崔丫头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上前拉着崔阳坐下,安抚道:“你别听爸的,快跟姐姐说,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