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章晓天歪头：“咋回事？不应该往外走吗？咋还往里了？”地下室不应该先下一楼然后才能去吗？不对，他反应过来。案发的那段时间正是一楼热闹的时候，带着一个死人，躲过那么多眼睛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如果，身为古堡主人的公爵房间里有密道可以直接通往地下室呢？那不管一到三楼有多少人，也一点都不用怕了。
可是，这密道咋开啊？
地上的地毯以床为中心延伸，铺满了整个房间。既然有密道，它总不能在毯子上开道口吧。章晓天想想，把毯子掀开一角，然后提着毯子往前走。姬辛离给他搭把手，秦难书刚准备抬手，被姬辛离阻止。于是转身站在了没有毯子的地板上。毯子掀起来的部分被卷到一边。
学成归来的章晓天早已并非吴下阿蒙。原本的地板是矩形的。很长，但是并不宽。多块地板拼接在一起，铺满整个地面。很快章晓天就发现靠墙边，也就是火药消失的地方，那几块“拼”在一起的地板并不是真的拼在了一起，而是一整块。只不过地板工艺做得好，让人视觉上觉得这就是地板的拼接。
章晓天在地板和地板附近摸索，很快在墙壁角落发现了一个被窗帘挡住的，小小的凸起。一掌按下去，刚才那一整块板弹射起来，屋子内的灯能照亮一小部分。在可见范围内，地板下的，都是台阶。
“戈——”章晓天又差点喊出来，反应过来后紧急刹车：“找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难书居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颇带赞许地“嗯”了一声。
这孩子读书的时候就属于被老师表扬就会更来劲儿的那种。作为多年的三好学生，被老师表扬不算稀罕。但是他秦哥不一样啊，章晓天乐的见牙不见眼。
“那咱们下去吧？”姬辛离问。
“好。”
姬辛离打头阵，秦难书断后，章晓天被夹在中间。他这会儿大抵反应过来了，秦哥和姬先生应该在进门就发现火药指向的位置了，一直待在那儿不动是有心在教他。可能是隔辈亲，也可能是因为从小养在爷爷奶奶身边。章晓天是家里最得宠的那个不错，但这个“家”有些局限，不能包括他爸妈。
他爸妈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对灵魂伴侣。章父是画家，章母是商人。两人在一次拍卖会上遇见。彼时章母看中了章父的一幅画，拍了下来，两人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从认识到结婚，整个过程不过半年。热恋期间，自然觉得对方什么都好，结婚也是脑子一热的事。
可结婚跟谈恋爱不一样。谈恋爱的时候觉得对方什么都好。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头脑伶俐聪慧机敏。偶尔给你制造一个小惊喜，偶尔送你一幅你久寻不至的古老名画。
然后结婚之后问题就都来了。一个天性浪漫爱自由，一个商海臣服手段狠戾，两人在价值观上的冲突愈演愈烈，最后演变成争吵。两人都是体面人，不至于到拳脚相加的地步，可眼看那点爱情就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里蹉跎，蹉跎到最后只剩下一地鸡毛。
章晓天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彼时章母事业正是要紧时刻，孩子是一次意外，两人同房时怀上的，她想着打掉。可章父不同意，认为这也是一个生命，好说歹说把人劝了下来。后来孩子出生了，两人又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口舌争锋。吵来吵去的，把章晓天的爷爷奶奶也吵烦了，孩子带走爷爷奶奶养，让那两夫妻自己过日子去。
于是孩子就成了他们的牺牲品。章晓天长这么大，直到死，对父爱母爱都没什么清晰的概念。分明在爷爷奶奶和其他家人身边可以旁若无人撒娇打滚，可偏偏正经对上自己的父母，就会变得沉默寡言。
但这会儿，在秦难书和姬辛离身上，他居然诡异地感觉到了……一种年长者用他的经历和岁月打磨下来的、隐藏在皮囊的沉稳给予的……安全感。
我将倾尽我所有来抚养你，引导你成为更好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所有都将是你自由飞翔的保障。但如果你只想安静地待在我身边，那也很好。一切风霜磨砺都可以由我来经历，谁叫你是我的孩子，我爱你。
我能兜底，我替你上。
楼梯修的很平稳，一边靠墙，一边是扶手。没有一般楼层里的楼梯那么宽，但并排走四个成年人没有问题。
他们仍旧保持一列纵队往下走。最前面的姬辛离举着从公爵房间里搜罗过来的烛台。时间有限，他们动作不慢。
“到了。”姬辛离说。
他们速度不慢，但是也走了好几分钟。按速度推垂直距离，保守估计地下室离一楼也得有个七八米。
“地下室是不是挖的太深了，”章晓天也察觉了不对劲：“这真的不会塌吗？”
上头的古堡是斯塔家族建的，有钱人，用料实在，老实说章晓天真的很担心上头的古堡突然砸下来。
“说不定原本没那么深，”姬辛离意味深长地说。
“那后来是加工过的？”章晓天问：“为啥呀，感觉加工了之后好危险啊。”
“说不准就是奔着危险去的。”姬辛离继续姬言姬语。
章晓天有点子害怕，抱住自己给自己爱：“为……为啊？给地下室加工的是公爵吗？他住在古堡里头，为什么还要让古堡变得危险？”
“别听他瞎说，”秦难书见他老逗这个实诚孩子，打断道：“你看上面，我们刚才下来的时候旁边有一层很厚的交界。应该是古堡地面和地下室天花板的。处理的不错，只要不作，不会有坍塌的风险。”
“那什么叫‘作’？”章晓天已经学会了思考不了的问题就随地大小问。
“譬如，往地下室囤一大堆炸药，然后‘轰一声’，给他炸了。那古堡包塌的。”姬辛离说着，把烛台往前伸了一点。
烛火其实挺微弱的，但架不住这地儿实在黑，于是有了一点儿火就像是夜晚的手机音量，一格也让人觉得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