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听闻,甚觉奇异:“一个同僚罢了,也值得你怕成这样?——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他跟你结过梁子。如今他是当官儿的、你是平头老百姓,你怕他报复你?”
赵子常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得含糊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荷花也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于是对他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就跑!房钱也不找掌柜的退了——”
赵子常本想说“不必如此紧张”,但见她连包袱都背上了,就当防患于未然吧!若能避过一场大祸,眼下这点奔波之苦,也不算什么了!
这样想着,赵子常也抱起女儿,准备离开。
谁知,荷花刚要伸手去开门时,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吓得她忙将手缩了回去。
“客人在屋里吗?外面有官爷找你们——”是店小二的声音。
来得竟这样快!
两人对视一眼,只得把行李放下。
赵子常开门去看时,只见门外除了店小二,还站着两个衙役:“我们太爷有请,屋子里的人都随我们来吧!”
“拙荆没见过什么世面,胆子小,让我一个人去吧!”赵子常赔笑道。
那衙役皱了皱眉,没好气地道:“太爷就是这么吩咐的,少说废话!”
赵子常听他们如此蛮横无理,一时气上心来,将眉毛一挑,眼见就要发怒。荷花忙一把拉住他,面色如常地笑道:“去就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是正经老百姓,又不是贼,还怕这个?”说着就背着包袱、牵着女儿往外走。
三人随着衙役走到外面。荷花将碎银塞到衙役手中:“妇道人家脚程慢,还望二位大爷行行好,让我们坐车去。”
那二人眼见白花花的银子到了手,脸上也露出笑容:“去吧,你这嫂子还算和善,比你男人懂事多了!”
赵子常忍气吞声地赶了马车过来,荷花抱着女儿坐上去,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襟,叫他忍耐着些。
这一路,赵子常沉默不语,眉头一直紧锁着。
朱雀镇乃属平乐府,府治在平乐县。荷花与那两个衙役套近乎,得知,那个要见他们的官儿是平乐府通判。到了城中,衙役带着他们去的不是衙门,而是而是一所住宅。
荷花心中揣度:“莫非这里是那个官儿的住所?”
衙役叫他们下了车,自去门前叫人,对那看门人如此这般吩咐之后,回身对他们道:“进去吧,太爷就在里面。”
荷花转头看到赵子常一脸严肃,心中也不免紧张起来。
进了门,就有家丁引着他们进了花厅。两人携着女儿刚坐下拿起茶盏,就听一阵大笑声传来:“子常兄,好久不见!”
赵子常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荷花抬头望去,来人可不就是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官儿!只是,他此时已经换了便服。
“久违了,卢大人——”赵子常面无表情地道,又转头对荷花笑道:“这是平乐府的通判老爷,咱们得向他行礼!”说着自己先作了个揖。
荷花拉着女儿道了个万福,笑道:“民妇是乡野之人,若有不恭敬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不必如此说,我与子常兄昔日同朝为官时还是平级呢!如今,只当是个故交好友吧!”那卢通判嘴里客套着,又对赵子常笑道,“想必这便是嫂夫人了?”说着扫了荷花两眼,荷花虽然不怕被人看,但这种审视的目光,着实令人有些不舒服。
赵子常含笑答道:“正是内人,姓刘。”
卢通判才不在乎荷花姓刘还是姓张,他皮笑肉不笑地问赵子常:“子常兄这些年在做什么营生?为何在官场中没听到你的消息?”
赵子常闻言面上无喜无悲:“当年京城沦陷后,我就没做过官了。我如今只是个闲散之人。”
“子常兄这样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真叫人羡慕!”卢通判抚着胡子笑道,“我却日夜为案牍劳形,实在是无趣得紧啊!”
“他在装什么啊——”荷花腹诽着,“当个破官了不起啊!难道把我们叫来就为了显摆自己有多成功吗?”
赵子常漫不经心地附和了两句,直入正题:“我们夫妇正赶着回家,不想路途遇到了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卢通判呵呵一笑:“什么吩咐不吩咐的,这话着实见外。我只是因为年岁渐长,思念昔日的朋友。既然遇到了兄弟你,自然要好好叙旧一番。请你们在平乐府游玩几天,好叫我尽地主之谊。子常兄若不给卢某这个机会,我可是会伤心的!”
荷花和赵子常两人对视一眼,只能无奈地答应。
卢通判很是开心,当即拉着赵子常去喝酒,又叫他的家眷陪着荷花。
两个丫鬟领着她进入内宅,一个穿金戴银的贵妇人迎上前来笑道:“这就是赵大爷的夫人吗?可真是……气度不凡啊!”
荷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为了路途方便都是粗布料子,手、脸也都晒得黑红,更别提手心因常年习武磨出的茧子了!跟这个细皮嫩肉的卢夫人一比,更像农妇了。难怪她说客套话都想不出词儿来。
荷花又叫如意给她行礼:“如意,快给卢夫人请安”
如意从来不怕生的,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
“这孩子真懂事!叫伯母吧——””卢夫人和颜悦色地道。
又拉着她上座,荷花也跟她客气一下,拉着如意稳稳当当地坐了。
席上卢夫人不停地问她各种问题:“妹妹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什么人?什么时候成亲的?只有一个孩子吗……”
荷花一一回答着。放一半的心思在这里,另一半飞到了赵子常那边。——他以前跟卢通判结过梁子,现在会不会为难他?
卢夫人还在饶有兴致地拉着荷花问东问西,如意熬不住打了个哈欠。
荷花忙道:“哎呀,孩子困了。她这些天因为赶路也没休息好,不如,今日的宴会就到此为止,咱们改日再会——”说着就站了起来。
卢夫人忙笑道:“是我疏忽了,忘了小孩子是要多睡觉的。天色已晚,妹妹就在我们家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