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娘娘,若是最坏的情况,恐怕不出一个月”
话音未落,陆听岚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
太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轻声道:“一个月足够了一个月也好”
陆听岚愕然抬头,心中愈发困惑不解。
太后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为何非但不惊慌恐惧,反而还露出如此释然甚至欣慰的神情?这实在太过反常。
太后似是看出了陆听岚的疑惑,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听岚,你可知身在皇宫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生也好,死也罢,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唯有这‘死’之一字,或许还能由自己掌控”
太后的话语听起来似乎真挚而悲凉,仿佛真的已经看淡生死。
然而,不知为何,陆听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若是太后真的心存死志,为何在她慈宁宫中,却摆放着各种养生丸药,滋补之物?
若是真的想寻求解脱,又何必如此珍惜性命。
延年益寿?
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离开慈宁宫,陆听岚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暮雨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不由得轻声唤道:“小姐,可是太后娘娘说了什么?”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陆听岚猛然停下脚步,背后瞬间冷汗涔涔而下。
或者……
太后并非是真的想要求死,她恐怕是在布一个更大的局,一个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的惊天阴谋!
这时,一道颀长身影映入眼帘。
仁王宋齐昭仿佛偶遇故人般,朝着陆听岚的方向走来。
陆听岚心头一凛,下意识地便想避开。
然而,她的脚步还未挪动,仁王已然挡在了她的面前,彬彬有礼地拱手道:“聂夫人,真是巧遇。方才在慈宁宫外,便觉着像是夫人,未曾想果真是你。”
他语气温和,笑容可掬,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问候,却让陆听岚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陆听岚压下心中的不适,语调疏离而客气,“仁王殿下安好。”
仁王轻笑一声,似是感叹道:“夫人不必如此生分。你与聂大人大婚之日,本王还曾送上贺礼,算起来,也算得上是旧识了。怎的,如今见了本王,却如同见了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陆听岚心中暗忖,这仁王果然来者不善。
但她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不卑不亢道:“殿下说笑了,臣女怎会如此。只是方才从太后娘娘处出来,心中正思虑着娘娘的凤体,略有些失神,未曾及时向殿下请安,还望殿下恕罪。”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到太后身上,既解释了自己方才的失神,又抬出了太后,试图以此来转移仁王的注意力。
仁王笑容却愈发温和,“原来如此,夫人果真是心系太后娘娘。既如此,不如与本王一同到那边的亭子里坐坐,与本王说说太后娘娘的近况,如何?”
“既是殿下盛情相邀,臣女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并肩朝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陆听岚暗自留意着仁王,只见他神色如常,步履悠闲,仿佛真的只是偶遇闲聊一般。
然而,她总觉得仁王看似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某种危险的气息。
“夫人医术高明,想必太后娘娘的凤体,定能安康无虞吧?”
陆听岚心中一动,知道仁王这是在探听太后病情。
“太后娘娘凤体康健,只是偶感不适,略有疲乏之象,臣女已开了药方调理,相信很快便会痊愈。”
她言语含糊,既没有明确说出太后的病情,也没有否认太后身体不适,只说是“偶感不适”,含糊其辞,滴水不漏。
仁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夫人说话,果然是滴水不漏,与聂大人倒是颇为相配。”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聂大人近日可好?朝中事务繁忙,想必甚是操劳吧?”
陆听岚神色不变,语气平静地回道:“相公一切安好,多谢殿下挂怀。相公为朝廷殚精竭虑,自然是辛苦的。”
仁王似乎也察觉到了陆听岚的防备,笑容收敛,但语气依旧温和,“夫人不必如此戒备,本王只是关心一下故人罢了。毕竟本王与聂大人,也曾有过几面之缘。”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陆听岚的手腕上:“说起来,夫人手腕上倒是空荡荡的,不如本王送夫人一件小玩意儿,权当是见面礼,如何?”
说着,仁王从腰间解下一串檀木手串。
“这串手串,是本王早年间得来的,甚是喜爱,今日便赠予夫人,愿夫人平安顺遂,福泽绵长。”
说着,仁王将手串递给陆听岚。
她略作迟疑,还是伸手接过了手串:“多谢殿下赏赐,臣女感激不尽。”
仁王见她收下,忽然凑近了些:“夫人与聂大人新婚燕尔,想必也是恩爱非常。本王在此,便祝愿夫人与聂大人,早日添个麟儿,绵延子嗣,也好为聂大人开枝散叶。”
他的声音带着戏谑,玩味,话语中充满了暗示,仿佛在试探着什么。
陆听岚心中猛地一震,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后背。
聂栖庭是宦官,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仁王不可能不知道。
他故意说出“开枝散叶”这样的话,分明是在试探她,试探她是否知晓聂栖庭的真实身份,试探她对聂栖庭的感情,甚至可能是在试探她与聂栖庭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听岚心念急转,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她似是疑惑地反问道:“殿下莫不是记错了?相公乃是内廷之人,如何能有子嗣?”
仁王语气随意地说道:“哦?本王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夫人莫怪。”
随后,仁王又与陆听岚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听岚一眼,温声道:“夫人好生保重身体。”
仁王走远之后,陆听岚才吐出一口浊气,刚才仁王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实则句句暗藏玄机,都在试探她对于聂栖庭的了解程度,以及她与聂栖庭之间的关系。
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子嗣的话,更是直接点明了聂栖庭的身份,试探她的反应。
仁王,果然心思深沉,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