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电话听筒, “嘟 —— 嘟 ——” 单调而有节奏的提示音,一下一下敲击在她的心尖上。
她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时不时抬眸望向小卖部不远处静静伫立的林云。
每次目光交汇,林云都会立刻送上一抹温柔似水的笑意,那笑容仿若春日暖阳,暖融融却又莫名让沈明月心底有些发毛,感觉这个云姨对她的态度太过热情了,很奇怪。
“喂,江宁建筑兵团通讯处,找哪位?”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问询声。
她迅速扭过头,用力拉长那略显粗笨的电话线圈,侧身往角落挪了几步,狭小的空间里,她的身影被半遮半掩起来,生怕被小卖部的人偷听到她的电话内容。
时间仿若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煎熬难耐,又熬过漫长的等待,电话那头终于传来期待已久的回应。
沈明月紧抿的嘴角缓缓上扬,勾勒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那弧度里藏着算计得逞的快意。
她就笃定,凭着与简铭多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加之两家盘根错节的深厚交情,简铭断不可能对她的困境袖手旁观,在她的认知里,这份羁绊无论海角天涯,都坚不可摧。
“明月,和家人报完平安啦?” 林云见她挂断电话走出小卖部,笑意盈盈地快步迎上前,眼神里满是关切。
“嗯,云姨,多谢您这两日的悉心照料,只是明日一早,我便要启程离开了。”
沈明月微微颔首致谢,与林云并肩朝楼上走去,言语间礼貌而疏离。
她全然未留意到,自己说出 “明天就走” 时,林云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其中有不舍、有疑惑,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隐忧。
此刻的沈明月,满心沉浸在简铭电话里应允明早驱车来接她的喜悦之中,仿若置身云端,周遭一切都成了模糊的陪衬。
回想起方才通话,沈明月一开口便掷地有声地亮明身份,刻意强调自己是沈卫民之女。
待身份确认无误,她便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被困溪镇的窘境,言辞间满是楚楚可怜,又佯装镇定地提及已联系附近驻扎部队寻求援助,末了,还意味深长地点明自己与简铭在建筑兵团里千丝万缕的关联。
起初,未识得林云是林婉婉母亲时,她并未打算动用父亲名号解困,可今日与林婉婉狭路相逢后,心中那点上不得台面的盘算瞬间破土萌芽。
她就是要林婉婉眼睁睁瞧着、一字不落地听着,简铭是如何心急如焚地赶来接她,要在这对昔日恋人之间狠狠楔入一根拔不掉的刺。
她笃定,身负护送任务的简铭,绝不敢贸然接上林婉婉同行回京市,纪律红线在前,这是道无解的难题。
而她,有信心让简铭忘掉这个只谈了半年多的前女朋友。
林云满心都是未说出口的话,在舌尖辗转几回,终是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辞,生怕哪句不妥让沈明月反感,察觉到她的真实目的。
好在沈明月许是刚与家人 “通上话”,心情挺好的,颇有闲聊兴致,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沉默。
“明月,你家里大人把你教得真好,你出门在外跑这么远,他们心里定是牵挂万分吧。” 林云语调轻柔,目光满是慈爱,仿若随口一提家常。
沈明月心头却似被狠狠撞了一下,扬起的笑容瞬间僵在嘴角,“是啊。”
她哪里是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不过是借故支开旁人罢了。
此刻被云姨提及家中父母,那深埋心底、平日里刻意忽略的隐秘心事瞬间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自己并非沈家亲生骨肉,这场南省暴雨洪涝灾害,沈家父母怎会不揪心那个流落在外、生死未卜的亲生女儿?相较之下,自己这个养女,怕终究是隔了层血缘亲疏。
一念及此,沈明月心底竟无端生出些歹毒念想,她暗暗期望这场天灾能将那亲生女儿的踪迹彻底抹消,让她如石沉大海、音信全无。
毕竟,洪涝肆虐下,失踪人口如过江之鲫,身份甄别难如登天,若那女孩就此没了消息,沈家的宠爱、简铭的目光,便都能毫无旁骛地独属于她了。
林云将沈明月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满心疑惑愈发浓重。
刚才还眉眼含笑、神采飞扬,怎一提及家人牵挂,这孩子瞬间像霜打的茄子,神色恹恹,眉眼间阴霾密布,仿若被戳中了隐秘伤痛,可这无端的情绪转变,究竟所为何事?
林云满心纠结,却又不敢贸然追问,只得默默陪着沈明月上楼。
家里墙上挂着个圆盘挂钟,指针已经指到下午两点上了,平时这时候,丈夫冯志坚早该下班回来了,女儿林婉婉就算刚才赌气出去了,这个时候也应该跟在她爸身后一块回家才是。
林云到这个时候才抽空想起来,今天这两个人,怎么一个都没回来,怕是父女俩又说好了,一块去外面吃的开心。
她猜的没错,冯志坚此刻正抢着和未来女婿付钱结账呢。
冯志坚正站在饭馆收银台前,厚实的手掌紧紧攥着布钱包,眉头微皱,微醺的脸上佯装出几分强硬:“小简呐,今儿这顿饭,说啥都该我这当长辈的请,哪能让你掏钱!”
简深微微欠身,身姿挺拔谦逊,嘴角笑意温和:“伯父,哪能让您破费,我来吧。”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旁的林婉婉瞧着这场面,眼见着父亲还要争执赶紧上前,一手轻拽住冯志坚的胳膊,撒娇道:“爸,您就别争啦!简深有心,您也别老把人家当外人,往后日子长,您再请也不迟。”
冯志坚听着女儿软糯话语,神色一怔,抬眼瞅瞅简深诚挚面容,终是长叹一口气,松开了钱包,抬手拍拍简深肩膀:“行嘞,小子,今儿就依小婉,往后可得好好待她。”
这话,算是认下了这个未来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