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语答应了我的请求。”
贝洛伯格放射出一道投影，这是他根据自己的记忆合成出来的视频，他觉得放视频解释要比自己口述表达效果更好。
视频里的宴语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满头青丝没有一根白发，常年征战沙场的军人多伴有杀伐之气，而宴语身上却泛着温柔祥和的气息。
“我愿意相信你，小艾。”
小艾是宴语给曾经的宠物贝洛伯格取的名字。
“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将近十六年了，事实上，我早就察觉到另一个小东西的存在了。”
钻进五维合金晶的小艾变形组成一段新的文字：“您不会伤害她的，对吗？”
“她？”宴语笑了一声，“原来她是女孩子吗？”
小艾还在重组文字，他的速度很慢，毕竟刚刚钻进五维合金晶不久，对这些功能的运用还不太熟练。
“你们连实体都没有，你们是怎么繁衍后代的呢？”
重组到一半听见宴语这么问，小艾打散文字重新排列，“按人类的性别分类标准来算，我们其实有34种性别，我们繁衍后代全靠‘分裂’，事实上我们不需要‘伴侣’也能繁衍后代。”
宴语惊讶了一下，她没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你刚刚说，只要能让那个孩子活下去，把她变成人类的工具也可以？”
“是，”小艾费力的重组文字，“现在的她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如果把她也塞进五维合金晶里面，她长大后大概率会以为自己是金属成精。”
“金属成精？呵呵呵，有趣的想法，不过我有更合理的解释。”
宴语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星陨机甲手环，用精神力操控它投射出一份文件。
——这是她成为设计师后自主设计的第一份星陨机甲设计稿，耗费了无数心血，每个熬夜的夜晚，小艾都飘在她旁边无声陪伴着，见证这这份设计诞生再到完型。
“五维合金晶能完美接纳人类的精神力，你也可以，所以我觉得你跟五维合金晶之间也能达成一种奇妙的平衡。”
宴语把底层指令那一排点开，那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还没设置。
“原本我就打算试着把你塞到五维合金晶里面的，没想到你自己爬进去了，”宴语笑笑，“现在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本不想给你套上枷锁，但是为通过联邦的审核，我不得不这样做。”
小艾往宴语身边飘去，像从前无数个深夜那样，静静立在她的耳边。
【喜欢人类】
【热爱人类】
【保护人类】
用来限制AI行为的底层指令本该写上自毁之类的程序，但宴语只设置了这短短的三句话。
“这样很不保险，”小艾重组文字说，“事实上，我觉得我可以轻松冲破这几道底层指令，人类低估了‘自我意识’的力量。”
“破就破吧，”宴语说，“就算未来你跟那个小家伙反水了，我也无所谓。”
小艾浮动了一下：“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宴语从他抖动的动作能感受到他的诧异，“我都八十九了，还有几年活头？等你们造反的时候我已经跟宇宙融为一体了，有本事把我复活再来找我算账啊。”
于是小艾又沉默了，宴语看着他，伸出手像抚摸一只猫一样轻轻去抚摸他。
“我相信你，你刚刚都下意识的从我的角度出发思考了，你不会去报复人类的。”
“我只是很清楚宇宙的生存法则而已。”小艾重组为新的文字说。
“哦？”宴语好奇，“什么法则？”
“我并不记恨人类毁灭了我们的星球，宇宙间两个文明的碰撞，必有一个会被毁灭被吞噬，而我之所以活到现在，只是觉得遗憾，遗憾跟我一起待在您身边的那个孩子，她还没能好好的感受一下这个世界。”
“那就先让她来体验人类的世界吧。”宴语说，“新的星陨机甲将在我的手中诞生，它将会在下一个超S级被检测出来后启动面世，原本我想着让你成为这台机甲的‘自我意识’……”
停顿了两秒，“既然你那么怜悯你的同胞，想必你也不介意让她先去感受这个世界吧？”
“谢谢您。”小艾组字，“我想，在看见她成功的融入五维合金晶之后，我也能坦然赴死了。”
“不可以。”
宴语阻止他这种危险的思想。
“你要活下去，你是她唯一的同类，如果连你都不在了，以后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特殊性，她该如何面对这个孤独的世界？”
“没有我，她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的。”
“那可不一定，”宴语说，“连你都能带着她逃出来，难道不存在别的幸存可能性吗？”
“您的意思是……”
“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无私，”宴语说，“我现在帮助你们，作为交换，我希望在未来，你也能帮助人类。”
……
视频投影结束，方景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回神。
“所以……现在的你之所以会跟瓦莲京娜一起杀幽灵，是因为你很早之前就对宴语许下了承诺？”
“或许是因为我是个没有种族归属感的幽灵吧。”贝洛伯格无所谓道。
“我的过去并不让我留念，新的羁绊全由人类与我共存的经历产生，如果我生存下去的理由有三个，宴语是其一，赤影是其一，殿下是最后的其一，也是最重要的其一。”
“……”
方景哑然。
“可我并不知道赤影是怎么想的。”贝洛伯格又说。
“赤影被放进五维合金晶里后，在我的要求下先我一步被宴语编程为了星陨机甲，可因为长期没有新的超S级诞生，就一直存放在联邦仓库里。”
“此前她在宴语的精神力喂养下顺利成长了一些，有了自己的思考能力，我陪着她聊天，跟她说她跟我一样，都是人工智能诞生的自我意识。”
“她确实……一直这么以为的。”方景轻声说。
“但是现在，我的同类来找人类报仇了，而我不确定告诉赤影真相后，她会怎么想。”
贝洛伯格叹气，“恕我直言，一旦她意识到自己到底是什么，她可以轻易挣脱星陨机甲的底层指令，如果她选择回归群体，罗砚是拦不住她的。”
他语气变得严肃：“一台不受控制能自主行动的星陨机甲到底能造成多大的伤害，不用我说，你心里应该很……”
“不会的——”
方景突然打断贝洛伯格的话。
“她跟你一样，会坚定的选择罗砚。”
“……”贝洛伯格看他，沉默了十几秒才再次开口发问。
“你为什么能如此笃定？”
方景闭上眼睛，感觉胸口疼痛到让他无法自由呼吸。
“因为她……”
已经坚定的选择过我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