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止修想着，耳边再次响起郁梧晟的声音。
“季止修，你要为了自己而活，你的家人们肯定也希望如此。”
郁梧晟说完这句话，便匆匆离开。
而季止修的脑海中，依旧在想郁梧晟刚刚说的话。
道理他都很清楚，可谁来给他那个动力，让他继续往下走。
如果不是仇恨，那还能是什么驱使他继续往下走？
季止修想不明白。
他慢慢躺平在床上，眸光平淡地看着天花板。
原本因为老头的话而崩溃的内心渐渐变得平稳下来。
是因为郁梧晟说的那些话。
所以，就算他们是串通好的也没关系，至少……他已经看清了前路，知晓自己该如何接着往下走。
就这样吧，反正也比这没有更好的选择。
后来季止修渐渐愿意下床走一走，还跟着厨房里的厨师学习厨艺，只为给那些受伤的人做饭吃。
待在这里的一个月后，那个老头再次来找季止修。
而季止修此刻正在炒菜。
老头笑呵呵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炒菜，开口道：“能给我来份不？”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止修并没有回头，但他回应了他。
“想吃什么？”
“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蛋炒饭。”
“那就给我来份蛋炒饭吧。”
“你来这里只是跟我说这个吗？”
“当然不是，不过看到你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好。毕竟，你已经振作起来。”
“那也不是你的功劳。”
“吼，看来是真的来精神了，都开始怼我了。”
季止修正好抄完手中的菜，他将菜盛到盘子里，才看向老头。
“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吧，别在这里跟我绕弯子。”
老头笑了笑，开口道：“怎么？你现在是连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都不行了吗？”
季止修将菜放到托盘上，而后继续抄下一道。
“并没有，只是……我更希望你表明出目的后，再以你自己的身份跟我聊天。”
老头闻言愣了愣，没想到季止修会说出这种话。
他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开，那双眼并不浑浊，反倒很清明。
“看来，你果然很适合成为万灵师。”
“所以你的目的是想要让我成为万灵师吗？”
老头点头，笑着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万灵堂的堂主——‘坤民’。”
闻言，季止修炒菜的手微微一顿，但也仅仅如此。
“不惊讶吗？”
季止修摇头，“还好，当你来到我面前时，我就能猜到你的身份不简单。”
“是吗？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任何地方。”
“你很聪明，也很有眼色。那你清楚我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吗？”
“最高权利者，不过你只是其中之一。”
“没错。原本这种事情完全不需要堂主出面，可我对你很好奇，所以，才会亲自前来。”
“理由。”
“因为杀了你家族所有人的那只恶灵。那是只SR级，却对你们家有着极大的怨恨，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你家族的前世，是害死它的罪魁祸首。”
季止修听到这话抿了抿唇，内心再次翻涌起恨意。
但很快就被他压下。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表达什么？是想看我发泄恨意吗？还是只是想让我知道真相？又或者是哄骗我成为万灵师？”
“哈哈，都有。”老头找了个小椅子坐下，他眸色平淡地看着季止修，“我想你自己也清楚，除了这条路，你别无选择。”
“是，我是很清楚，但那也得看我的选择，不是吗？你们没有权力决定我的人生。”
老头点头，“没错，万灵堂不会逼迫任何一个不愿意的人成为万灵师，自然也包括你。”
季止修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叹自己的人生坎坷。
“为什么这么执着让我成为万灵师？仅仅是因为我很合适？”
老头摇了摇头，他道：“更多的还是直觉。我觉得你会选择成为万灵师。”
“孩子，人生的道路有很多条，可你最终只会选择这一条。因为你不可能真的如此轻易放下。”
季止修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沉默地炒着菜。
老头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炒菜。
季止修知晓，他所说的并无错，因为自己一定会走上这条路。
就算无法拥抱幸福和美好也没关系，就算被仇恨包围也没关系。
至少……他能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似乎是察觉到季止修的想法，老头幽幽开口：“杀害你家族的那只恶灵已经被我们的万灵师消灭，你就算想报仇，也没办法咯。”
季止修：……
“这个我知道，您没必要提醒我，谢谢。”
“所以啊，别为了仇恨而选择成为万灵师，为了你自己而选择成为万灵师如何？”
闻言，季止修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老头会说出这句话。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我没有理由选择为了自己而成为万灵师。”
“那你就在这个过程中寻找这个理由如何？反正你已经决定成为万灵师。”
季止修不解地看向老头，“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找到这个理由？”
老头喝了口水，开口道：“告诉你件事吧，我们万灵堂的万灵师，大多数都是因为仇恨才选择成为万灵师，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找到自己的道路。”
“可实际上，这样只会让他们变得越来越迷茫，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们自己。于是我们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不要让他们只为仇恨而战。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他们会变得越来越不幸。”
季止修突然开口：“所以你们才会让新来的，不要为了仇恨而选择成为万灵师？”
老头点头，“没错，虽然不知道我们的心灵鸡汤管不管用。”
季止修嗤笑出声：“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心灵鸡汤啊。”
话落，他终于炒好第二道菜，盛出来后开始给老头炒蛋炒饭。
老头见状，脸上笑容更甚。
“但只要心灵鸡汤有用，那不就行了吗？”
季止修搅拌着鸡蛋，神情淡淡地看着老头，“是吗？那你觉得对我有用吗？”
老头摇头，“我觉得对你有用，不然你也不可能这么快振作起来，不是吗？”
季止修没有说话，但他说的没错，要不是有郁梧晟说的那些话，他也不可能那么快振作起来。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老头闻言笑呵呵开口：“很简单，我打算培养你成为下一届‘坤民’，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来找你。”
季止修听到此话，眸中闪过惊讶。
这回不止季止修惊讶，连郁珞灵也很惊讶。
老头见季止修惊讶，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真切了些。
“如何？你可愿意？”
“……为什么选中我？”
“直觉而已，就像我觉得你会选择成为万灵师，也会觉得你会是一个很好的继任者。”
“我不明白，这个位置不是很重要吗？您就这么轻易地选定了继承人？”
“因为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你有资格成为我的继承人。”
“……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力，但我，并不会就此放弃。”
郁珞灵能感受到季止修内心的挣扎。
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刚刚振作起来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消化。
可即便如此，季止修依旧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如果到我十八岁那年，您依旧觉得我可以继任您的位置，再来找我吧。”
闻言，老头挑了挑眉，他眸中笑意更甚。
“我果然没看错你。那就依你所言，等到你十八岁我觉得你依旧可以继任我的位置时，我再来找你。”
季止修点头，然后就专心炒蛋炒饭。
没过多久，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就出锅了。
老头看到那碗蛋炒饭，眼睛都亮了。
“真没想到，你在厨艺上也这么有天赋。喂小子，你不会是全能的吧？”
季止修耸肩，“这世界上没有人是全能的，而且如果我是全能的，又为何救不了我的家人？”
“别那么悲观嘛，往前看，你的未来还明亮。”
老头说着，开始吃蛋炒饭。
“我和您不一样，看得没那么开，也不觉得我的未来一定明亮。”
老头摇了摇手指，笑呵呵开口：“未来会发生什么，你也不知道不是吗？”
“说不定就会遇见一个能让你感到幸福和美好的人。”
季止修正在擦手，听到老头的话，微微一愣。
会有这种人吗？
他不知道。
或许他都不会喜欢上一个人。
能让他感到幸福和美好，那太难太难了。
季止修想着想着，询问道：“……您过得很幸福吗？”
老头摇了摇头，“我并不认为我幸福。我虽然为堂主‘坤民’，却失去了一切。我的爱人、孩子，甚至是朋友，全都离我而去。”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是不是我做错了选择，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可后来我发现，与其去纠结这些，不如大胆往前走。因为世界和时间不会等你。”
“季止修，就算你选择灵魂停在过去，但你的肉体永远都在前进。”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暂时忘却过去，向前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