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芸坐在厅堂内,地上茶杯的瓷片碎了一地。
地上跪满了下人。
接连几次的失败让她心中积满了怒火,她恨不得立刻扳倒霓裳,除掉这颗眼中钉。
忽然,一个叫紫墨的丫鬟匆匆跑进来,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夫人,大夫人出门了,只带了杏儿,没有让人跟着。”
贺芸的眉头微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出门?这次又是为了买什么蜜饯吗?”
丫鬟摇头:“不是,她这次没有去蜜饯居,而是到了东街,似乎与一个男子在暗中交谈,那男子戴着兜帽,样子看不真切。”
贺芸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兜帽?难道是她的小情人?”
紫墨点头:“自从翡翠姐姐走了以后,奴婢日日想着,这霓裳已经成了夫人的心头病,我们做下人的也吃不好睡不好,想着怎么替夫人分忧才好。于是,紫墨私底下派人跟着,日日盯着她的行踪,终于让我给抓住了把柄。那兜帽下的男人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两人私相授受,好像交代的是一块玉佩。”
“玉佩?”贺芸冷哼一声,双眼眯起,“这不是女子送男子的定情信物吗?好啊,这回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解释!”说完,她站起身来,吩咐道:“让人盯紧她,看看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举动,不要惊动任何人。”
丫鬟应声离去。
贺芸静静地踱步,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故意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等着更确切的消息传来。
霓裳站在东街的拐角处,面前是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兜帽低垂,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他的鼻尖和嘴唇暴露在外,手上沾满雕刻玉石的粉尘,显然是一个常年与玉石打交道的工匠。
“夫人,这是您吩咐的玉佩,已经修好了。裂痕几乎看不出来,但还是要小心保管。”男子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诚恳。
霓裳伸手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着。那块玉佩晶莹剔透,裂痕被修复得完美无缺,只是触感比原来略显脆弱。她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多谢您,这玉佩对我而言意义非凡。”霓裳语气温柔,随即从袖中取出一袋银两递给他。
男子低头接过,躬身道:“夫人客气了,若还有需要尽管吩咐。”
霓裳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去,杏儿低声提醒道:“夫人,有人盯着我们。”
霓裳微微一怔,抬头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异常。但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警觉。
“走吧。”她低声说道,将玉佩藏回袖中,带着杏儿离开。
离开前,霓裳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男子。他依然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手中似乎轻轻擦拭着雕刻刀上的粉尘。
这玉佩是慕容琛送她的。
这么多年了,这块玉佩一直是她的心头肉。看着它就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阳春三月,她与慕容琛初见的午后。
可惜这块玉佩由于长期的贴身携带,突然间被霓裳发现多了一条裂痕。
就如她和慕容琛的感情,即便他死了,她也绝不容许他们之间的情感出现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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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墨将一切看在眼里,立刻跑回去禀报。贺芸听完后,冷笑连连:“好啊,竟敢私会情郎!我看她这次还怎么抵赖!”
她起身换了一身端庄的衣裳,随后带着丫鬟去请老夫人。
这几日天气好了些,再没有前几日的暑热,老夫人的心情也不再烦躁了些。
看见二房和二房的丫头急急忙忙来通报,老夫人问:“何事啊?急急忙忙的样子?”
“母亲,大嫂的行为实在令人震惊!她竟然在街头与一个陌生男子私会,拿着不明物品交谈,实在有损家风!”
贺芸声泪俱下地诉说着,仿佛受尽了委屈。
老夫人本来心情才好了一点,此时听到贺芸的话,顿时脸色阴沉:“真的有此事?”
“千真万确,母亲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前去看看。”贺芸添油加醋地说道。
老夫人沉吟片刻,“天热,许是你看错了。”
贺芸继续添油加醋道:“我的丫鬟亲眼所见她和一个戴着兜帽的男子秘谈,不会有错。”
老夫人有些不高兴:“或许是什么公务。情郎什么的不一定。”
贺芸继续说:“这些年来世面上不少大嫂的疯言疯语,虽然大哥过世的早,可大嫂毕竟是慕容家的儿媳,一言一行都有文官给看着呢,老爷贵为朝中太尉,名声高贵,芸儿自然不希望受到一丝影响。且不说慕容家,就是贺家的子女,若是遇上了这事,也得查个究竟。若是老夫人不方便,就让贺芸代老夫人走一趟吧。”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皱了皱眉:“也罢,那我就亲自走一趟吧。”
而此时,慕容吉正在府中的书房内悠闲地翻阅账本。他的侍卫麒麟忽然快步进来禀报:“公子,贺夫人带着老夫人出门了,听说是要去捉大夫人的奸情。”
慕容吉眉梢一挑,嘴角露出一抹不悦的神色:“奸情?霓裳?”
麒麟点点头:“是的,贺夫人说大夫人在街头与一个男子私会。”
慕容吉放下账本,悠然站起身:“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鬼。”
慕容吉换上了一件藏青色外袍,他姿容清贵,藏青色的外袍把他的身影勾勒得芝兰玉树,令世间女子一见倾心。可是他却神色淡然,仿佛此刻只是去一场普通的聚会。
麒麟见状,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小心谨慎地跟在后头,不敢多问。
街头。
霓裳正准备返回府中,忽然听到一阵喧哗声传来。
她转头一看,便见老夫人和贺芸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来,身后还跟着几名仆从。
“霓裳!”贺芸一脸愤怒地指着她,声音尖锐,“你竟敢背着大将军私会情郎,当真不知羞耻!”
霓裳微微皱眉,目光平静地看着贺芸:“贺芸,你这是在胡说什么?”
“我亲眼看到你与一个男子交谈,还从他手中接过东西,难道不是事实吗?”
贺芸冷笑道,“老夫人也在这里,你若不信,可以自己说说,这东西是什么!”
老夫人皱着眉头,目光犀利地扫向霓裳:“霓裳,可有此事?”
霓裳从容地从袖中取出那块玉佩,递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贺芸说的是这个东西吗?她小心翼翼地把玉佩递到老夫人手里。此乃先夫生前赠予我的定情信物。因不小心摔坏了,我特意请了民间胜手-匠青修补。匠青为人低调,从来不在公众场合现身,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他的居所,派人联系上他,这件事自然并无半点不妥。”
老夫人接过玉佩,仔细端详,果然见到上面刻着“琛”字,不由得神色缓和了几分:“原来是琛儿……”
贺芸继续喋喋不休:“可是我方才明明看见……”
老夫人冷冷打断她:“好了!”
这时,一道低沉又带笑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好戏都让我给赶上了。”
老夫人循声望去,只见慕容吉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嘴角带着戏谑。他走上前,伸手揽住霓裳的腰肢,目光深邃:“宁可别人说情郎,都不肯眷顾我一下?”
老夫人对自己这个儿子,压根没眼看。
贺芸是汉人,对待鲜卑的剽悍,自然也是瞪大了眼睛。
老夫人斜睨了慕容吉一眼:“吉儿,不得胡来!”
慕容吉的脸上带着三分玩世不恭,四分戏谑:“我跟大嫂亲密,怎么,是碍着大家的眼了?”
霓裳抬眼瞪了他一眼,冷冷挣脱:“二公子,请自重!”
慕容吉轻笑一声,却毫不在意:“霓裳,这次是贺芸的无端诬陷,我必定为你讨回公道。”
老夫人咳嗽一声,打断两人之间的气氛:“既然是误会,就到此为止。霓裳,你既然守着我儿的遗物,便好好珍藏,不要再引人误会。”
霓裳低头行礼:“多谢老夫人明察。”
贺芸见状,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却无力反驳。
慕容吉冷冷地看着霓裳手里的玉佩,不屑极了。
麒麟见状立马打圆场:“公子不是说还有账册要算,眼下可还急?”
慕容吉行了礼便告退了,但是那勾魂摄魄的眼神还是牢牢地盯着霓裳,像是要把这个猎物给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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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出奇的凉。
霓裳站在窗前,手中紧紧握着那块修复好的玉佩,低声叹息:“慕容琛,我会守住你留给我的一切……”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树叶,似在低声回应。
而另一边的慕容吉,眼望月色,手里晶莹剔透的琥珀杯被他扔了出去。
他眉宇间有愁色,双手伸着,好像要抓住什么抓不住的东西。
夜色更浓了。
而贺芸则是孤人难眠。
自己好歹也是贺家的才女,如今嫁过来,人生过的凄苦如此,不得不让她反思,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夜更浓了。
每个人都心上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