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程月朗苦笑了一下，“你说，我还敢喜欢他吗？”
谢羽听明白了——其实程月朗就是喜欢叶星辰的，但是他不敢直面这份喜欢。因为他怕叶星辰因这份感情而受到伤害。
“可是，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贵庄对待弟子一向宽厚，怎么可能执行这么恐怖的规矩？这是不是吓唬人的呀？”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程月朗仍旧一脸苦笑，“但你说，我敢拿阿辰的性命来冒险吗？我只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和他保持应有的距离。”
“……”谢羽的心情瞬间十分沉重，一时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回应程月朗。
这份沉重，是为从古至今大多数gay的悲惨命运。
这本书里相对开明的世界观，让谢羽都快要忘了，像他们这样的人，终究还是社会的异类。
“哎。”程月朗再次重重叹了口气，“阿辰他现在去找他爹了，大约也是想找叶师叔聊这件事吧。也不知叶师叔会怎么说。”
谢羽若有所思，“据我所知，叶恬前辈便是和您父亲合练星月剑法的上一任星使吧？”
“不错。”程月朗点了点头。
“我觉得，不如我俩也去找他们，跟叶前辈一起把话摊开来说。以他的身份，或许会知道这规矩到底是真的还是吓唬人的，你们也可以一起商议下一步打算。”
“嗯……”程月朗沉吟了片刻，“也好。叶前辈是过来人，处理这种事也许会有经验。”
经验？
谢羽一时没明白经验是指什么。
叶恬和程晋鹏都各自成亲生子了，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方面的经验吧？
不过这问题对于当事人的儿子来说过于冒犯，还是不要问了。
“那走吧，我把今天后面的预约都取消掉，陪你去找叶前辈。”
“……呵，”程月朗再次玩世不恭般地笑起来，“谢美人儿为何如此热衷于帮助我？该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你想多了。”谢羽白他一眼，“我只是cp粉而已。我知道这名词你听不懂，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再说，这次我们来就是为促成辰龙教和正派武林议和一事，帮助你们这种重要人物，应该会对这事有帮助。”
程月朗笑道：“你的算盘倒是打得铃铛响。”
其实，谢羽还有个一定要帮助程月朗和叶星辰的原因，那就是，他看不得有gay因为世俗压力相爱而不能相守。他当然知道他无法改变这世界残酷的准则，但凡是向他求助的，他的宗旨向来就是能帮一对算一对。
就这样，谢羽当天跟其他预约者都表示很抱歉自己要单方面爽约，明天可以免费给他们做咨询。大多数人都并没有特别急迫的问题，能省一笔钱，还是很高兴的。
于是谢羽和程月朗当即便赶往了玉佛寺。
玉佛寺离星月山庄的距离不算近，叶星辰来一趟也不容易，所以又和父亲多聊了一阵子。
两人赶到的时候，叶恬和叶星辰恰好正在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谢羽发现叶恬虽然跟程晋鹏一样五十岁左右了，却还是风韵犹存，美丽的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
程月朗走过去笑道：“阿辰，你说你身体不舒服，不肯跟我们玩叶子戏，倒是怕这里跟你爹下棋来了。”
“师兄，你怎么还是跑来了？”叶星辰诧异地看向程月朗，“我不是说我想单独待一会儿吗？”
“这可不怪我。”程月朗无辜地耸了耸肩，看了谢羽一眼，“是谢大夫叫我来的。”
“……谢大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叶星辰看向谢羽。
谢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程月朗笑道：“我建议你现在就直话直说。”
“好好。”程月朗凝视着叶星辰沉默了片刻，鼓了鼓勇气，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阿辰，你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是不是我？”
“……才不是。”叶星辰被他突然的直白问题吓了一跳，脸微微一红，“我都跟你说了只是假设。”
“真的不是？”程月朗显得有几分受伤。
叶星辰心道：让你刚才委婉拒绝我。现在怎么又忽然想通了？
但他见程月朗此刻似乎真的很受伤，又有几分心软。
叶星恬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听叶恬沉声开口道：“朗儿，你在说些什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条规矩，你明明是知道的。”
“叶师叔，我今天就是为了跟你聊那条规矩而来！”程月朗也严肃地看向叶恬，“你觉得它是真实存在的吗？”
“其实，”叶星辰苦笑着插嘴，“我刚才已经问过爹这个问题了。”
然后叶星辰把父亲刚才的回答给说了一遍。
“原来叶师叔也认为这是吓唬人的。”程月朗脸上掠过一丝喜色，“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能勇于反抗呢？”
“你们太天真了。”叶恬的脸色很凝重，“星月山庄已建立了数百年，这条规矩也就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之久。从未有哪代星月双使在一起过，你们凭什么认为，你们能成为这个例外？总之规矩的存在就是绝对的，是必须遵守的，除非你们不想再当星月山庄弟子。”
“我明白了。”
叶星辰也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再次看向程月朗，“师兄，我问那个问题就只是好奇而已，如果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我跟你道歉。”
“……没事，我也只是随便问问。”程月朗露出他那招牌般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像阿辰你这种大美人儿，当然要娶个如花美眷，对吧。”
叶星辰也勉强挤出了一丝笑。
这个互动简直要把谢羽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觉得也许星月山庄的问题比他之前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严重，因为，他甚至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向。
——怎么解决？难道就说你们不需要这条规矩了，男人和男人想在一起就在一起？
可是这条规矩以及世俗的目光，并不只存在于星月山庄，更存在于整个社会。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星月山庄顶着“天下第一庄”的名头，自然会比其他门派更加在意世俗规矩，否则一定会有无数人等着抓他的小辫子。
就好比在现代社会，如果你是个乞丐，没人在意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如果你是个黑道大佬，那你身上的污点都够多了，还在意多这一条吗？可如果，你是个明星或者身在豪门世家，就一定有人会把你的取向放在聚光灯下口诛笔伐。
这是这个社会的病。
人心的病谢羽可以治，社会的病他怎么治？
“那个，叶前辈，”但既然来都来了，谢羽还是必须要努力一把，“抛开星月山庄的管理者、现任星月双使的长辈身份不谈，作为个人，你对这条规矩怎么看？”
事实上星月山庄通常来说月使将来会成为庄主，而星使会成为二庄主。虽然叶恬已经跑去带发修行了，但他对星月山庄的那份责任感肯定还是在的。
所以他刚才也许只是作为长辈的立场来阐述这个问题，他个人的看法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