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今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年头了,我好像连自己的年纪都忘了,只记得今晚是跨年夜,一年中我最期待的日子。
即便还没下雪,即便会被张时他们骂,我还是想回威海去见见温晚,哪怕只有一面。
可在此之前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从南部山区离开后我又换上了那身已经脏乱不堪的戏袍,出现在了段荣小区门口。
但今天我并不想唱歌,有些累,只想坐在这里歇一歇,等天黑的那一刻就出发去威海。
我的身边来了一波又一波人,有人眼里带着同情,有人眼里带着纠结,我那平稳的心跳也随着他们的出现逐渐加快。
我想不明白他们眼神里的意思,毕竟这座城市和我有关的人全都被我用各种方法赶去了威海,就连宠物店里的王哥都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黄昏出现时,我低头看向了身上的戏袍。
“常青……”
喊我名字的并不是段荣,而是帮我的那个男人。
我并没有回应,而是盯着他看了许久,默默起身走向了剧院的方向。
“不去成吗?”
我停下了脚步,深呼了口气说道:“今晚跨年,我得去。”
“回不来怎么办?”
“回不来这场戏也不会结束,你去威海找一个姓高的人,或者随便找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
男人皱了下眉,他虽然有心帮我,但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我骑着摩托离开了。
……
剧院门口停满了车子,但不是苏朝露的演出,而是一个知名的说书人在讲《霸王别姬》里的桥段,毕竟这个剧院里最火的就是这一段戏。
而我来的也巧,台上的老先生才刚刚开始,他见我穿着红色戏袍,朝我微微点头后便继续讲了起来。
“霸王别姬,讲的是楚汉相争的故事,要说这楚霸王……”
……
“常青,你怎么来了?”
我转头看了眼身边坐着的段荣,轻声道:“你特意给我留的位置,特意安排的这场节目,我可不能失了约。”
“哈哈哈,我确实很佩服你的勇气,也很羡慕你的聪明劲,但也一时间看不清你到底是有勇气的霸王还是敢赴宴的刘邦。”
“我谁都不是,只是常青。”
段荣点了下头,眯着眼继续说道:“是,你是那个我曾经轻视才子,只是没想到在你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苏朝露呢?”
“你猜呢?你不是最喜欢让人猜了吗?”
我深呼了一口气,沉声道:“你不敢动她。”
“你敢赌吗?你不敢,你不放心,所以你只能来。”
“让我来了以后呢?就算我死了你又能心安吗?”
“你的死可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只是个看戏的普通人。”
“是吗?”
“是……嘶……你松开。”
段荣想要缩回手,但却被我死死攥着,随着我不断用力,他的脸也变得苍白起来,甚至额头上还出现了汗水。
“你喊啊,喊出来就会有人来救你,也不会这么疼。”
我微笑着又加重几分力气,接着说道:“你不敢,你不放心,怕别人认出你来,所以你只能忍着。”
停顿了一下,我又笑着说道:“别捏了,你那力气还没苏朝露捶我力气大。”
“常青,你就是个疯子……”
“和你比起来我可不算,你汗都滴下来了还能忍着一声不吭,就是不知道能忍多久。”
“苏朝露……她……在山上。”
“哪座山?”
“你那个孤儿院往南走十公里,上山的小道旁边有一辆白色的车子,但……但是你敢去吗?”
“不敢。”
“你……”
我没有回答,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松开了他的手。
见我站起了身,老先生也停顿了片刻,不过在看到我离开了剧院后,他叹了口气,继续讲了起来。
“要说这楚霸王啊,就算英勇了一世,可还是抵不过天命,这命啊,难啊……”
……
当天彻底黑下来时,我来到了段荣所说的地方,可我并没有立马上去,而是拿出了手机给温晚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常常可爱。”
温晚的笑容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柔声道:“你看我身上的戏袍漂亮吗?”
“漂亮呀,但你什么时候来啊,天都黑了。”
“天亮我就会到的,可能来不及陪你跨年了,所以想提前和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温晚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笑着说道:“同乐,要是累的话就不用来了,好好睡一觉。”
“再说吧,你能帮我画个妆吗?我的妆花了。”
“可是我过不去……要不你等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不用,不用,我现在就化妆,你教我。”
温晚看着我眼角的泪水歪了下头,抿了下嘴问道:“霸王吗?”
“虞姬。”
“虞姬……”
“嗯。”
在黑暗中温晚隔着屏幕帮我擦拭好了最后一抹腮红,那忍不住掉落的泪水也变成了一条小溪,里面流淌着我对她的不舍。
我把手机放在了地上,微微欠身捏起了兰花指,尖着嗓子问道:“美吗?”
“美,像秋天。”
说完后,温晚又颤声问道:“你会平安的对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带着笑容挂断了电话,眼里带着一抹凄凉看向了山头那一抹微弱的光亮。
在用力摔掉手机后我捡起了一块石头,带着一抹凄凉走沿着小路上了山。
而此时的威海也乱了套,温晚和张时他们也算是第一次和那几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起了冲突,可在得知我的处境后那几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便疯狂的拨打着一个又一个电话。
青岛,威海,潍坊,淄博……每个城市里都有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在疯狂的逼问着面前拿着木雕的人。
这一切我都不知道,甚至也没看到山脚下手机屏幕上最新一条消息。
周粥:“小白毛,今晚就是跨年夜了诶,我来济南找你了,你在哪儿啊(*^▽^*)。”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可和这些年的经历比起来已经很平坦了。
我也忘记了自己怕黑怕鬼,摸索着来到了半山腰处的一处平台。
平台不大,正中间还有一个只修了一半的凉亭,而那个眼角下带着伤疤的男人好像等很久了,他见我上来后往地上的烟把堆里又添了一个烟头。
“常青?”
“嗯,你呢?”
“单良。”
我揉了揉鼻子,笑着问道:“你这个名字挺有意思。”
“彼此。”
“小时候没人教你说话吗?为什么一句只有俩字……还是说你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