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
一位身穿灰白色长衫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仔细看,男子袖口和手肘处都有明显的补丁,针脚线缝制的很匀称,衣裳虽破旧却浆洗的很干净。
天香楼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能来这里吃饭消遣的人非富即贵,酒楼看台的掌柜和跑腿的小二个个都生了一双火眼金睛,只需大致扫对方一眼就知道来人是个什么身份。
所以,当这个年轻男人走进来时,小二那双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轻蔑。
就这浑身行头超过不一两银钱的穿着,怎么还敢跑来天香楼?他知不知道这里随随便便一顿饭就要普通人家几年嚼用的?
年轻男子感受到对方不屑的目光,神情依旧从容的四下打量一眼,便径直朝里面走来。
“这位客官也是来吃饭的?”
男子冷淡的看了小二一眼,他不吃饭跑酒楼来作甚?
“嗯,吃饭。”
“可有预订?咱们酒楼都是要提前预定好的?”小二嘴角撇了撇,这穷酸样一看就是从外地来赶考的落魄书生,东林巷子那边才是他们这些穷鬼该去的地方,没事跑来南街巷子凑什么热闹?
“朋友邀请来的。”
小二呵呵笑了两声,神情越发敷衍。
“不知这位公子的朋友预定的是哪一桌?小的帮您查看。”
男人皱眉,那人只是约好了这个时辰在天香楼见面,却并未说具体是订在了哪一间。
“他没说。”
见此,小二脸上维持的客套顿时收敛。
“既然不知道是哪一间就不能让你上去了,客官请吧。”
小二摆出请他出去的手势,男子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许是他还没到,我在这里等他。”
“这里是贵客吃饭的地方,可不是公子歇脚的地方,您要歇脚出去找个茶馆去,这里可没有闲地方让你多待,请吧。”
被小二再次请走,男子的脸上也露出不悦之色。
“这天香楼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难道不是应该的?偌大的酒楼还缺了客人等人的地方?”
小二顿时更没什么好脸色,他们迎来送往的都是贵客,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的吗?
“公子是外地人吧?许是没听过天香楼是什么地方,那你好好看看这里的客人和你有什么区别?”
男子呵呵轻笑:“我只看到了踩高捧低、趋炎附势的奴才嘴脸,与我的确不同。”
“你……”
“哪儿来的穷酸鬼也敢来天香楼捣乱!”
“来人,将他轰出去。”
掌柜的发话了,天香楼背靠的可是镇国公府,别说得罪一个外来户,朝中三品以下的官员他们都不屑拍马屁。
几名酒楼的护院冲上前来,一把将男子牵制住就往外面带去,楼梯口上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等一下!”
众人抬头朝楼梯上看去,便见一个身着绿色长裙的小姑娘匆匆下来。
“这位公子是我家主子请的客人,放开他!”
掌柜的朝小姑娘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
“原来是贵客邀请的人,自是不敢怠慢,还不快放开。”一群没眼力劲儿的东西。
上面那位小公子来的时候那阵仗着实不敢怠慢,一群玄衣侍卫开路,里面竟还有宿卫营的人左右跟随,一看便知不是一般人。
护院立刻松开了男子,男子得了自由轻哼一声,抬手揉了揉被抓的酸胀的手臂,以及被扯皱了的衣袍,他现在可就这一身开春的体面衣裳了。
“公子请随我来吧。”小丫头走上前邀请男子上楼。
“等一下,刚刚小二问在下天香楼是什么地方,据在下所知天香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能来这里用餐之人都是京城富家子弟,所以如此大的一家酒楼,不打听清楚就驱赶殴打客人,此事若传扬出去这汴京城的金字招牌怕是要挂不住了。”
掌柜的脸色阴了几分,谁知道这个一身褴褛的穷书生会是上面那位请的客人。
“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了,刚刚是小二不懂事冲撞了您,在下给您赔个不是。”
男子冷笑一声,张嘴就来的赔礼谁稀罕?
“我这衣裳都被扯破了,掌柜的不给个说法?”
掌柜朝男子衣袖看去,补丁的那一块被扯开了一角,掌柜的眼神阴郁的瞪了男子一眼。
就这一身破烂玩意儿还想讹钱不成?
“扯坏公子的衣裳的确该赔,这样吧,是我们酒楼冒犯公子在先,这点茶水钱您收下。”
掌柜拿出一角银子递给男子,男子冷淡的扫了一眼,五钱银子不能再多了。
他这身衣裳当时可是花了一两银子做的,虽说已经穿了五六年,但那也是足足花了一两银子的、
“这点银子您觉得足够赔我的衣裳?”
掌柜愕然,什么玩意儿?
赔他的衣裳?瞧瞧说的是人话吗?就他这身破衣裳丢到汴京城的街道上都没人要的破烂货,五钱银子还看不上眼?
小丫头眼珠子机灵的转了一圈。
“既然是你们把这位公子的衣裳扯坏的,赔钱不是应该的吗?公子的衣裳虽然破旧了些,但料子是不错的,这一身下来没个三五两银子怕是下不来。”往大了吹准没错。
男子朝小丫头投去感激的目光,一只手捂上另外一只手肘。
“还有刚刚那几个武夫把我手腕拉伤了,这笔费用劳烦掌柜一并赔偿,我待会儿好去看大夫。”
掌柜的一双小眼睛恨不得凸出来,这两个人还要脸吗?这是硬抢了是吗?
“你这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伤着了?”
受伤不也有个过程?“现在疼了。”
掌柜无语了。
若不是忌惮那位小公子,他怎么可能让这个无赖死皮赖脸缠上,读书人不都是自诩清高吗?眼前这只臭虫哪儿冒出来的?
“公子既然受伤了,那就让人请大夫来看诊吧。”
小丫头冷声道:“耽误了我家主子议事掌柜担待的起?”
掌柜张了张嘴,想到宿卫营的人最后泄了气。
“那请公子开个价吧,您的伤该赔多少钱?”
“我这手若伤筋动骨最少三个月才能恢复,这期间我这只右手不能握笔就没有了经济来源,一身衣裳加看病养伤,最少也要二十两银子。”
看着掌柜咬碎后槽牙的样子:“二十两?你可真是敢要啊。”死臭虫,你咋不去抢啊。
噔噔噔
三名玄衣护卫快速下楼,神情冷漠的朝掌柜瞪了一眼。
“掌柜的,此事本就是你们酒楼最先驱赶客人还动了手,如今扯坏了公子的衣裳还打伤了他,难道不该赔钱?我家主子可在上面看着呢。”
掌柜的盘踞京城多年,什么人什么气场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位小公子一身清贵,再加上有宿卫营亲自护送,身份必然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今日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去取二十两银子来。”
小厮很快将银子取来,掌柜接到手里双手交给了男子。
“公子,刚刚多有得罪,这是给您的赔偿,还望海涵。”
男子朝白花花胖嘟嘟的银锭子瞥了一眼,脸不红气不喘毫不客气伸手拿了。
“此事便罢了!”随即跟着那小丫头和三名护卫上了楼。
掌柜的冷眼目送,心里问候了八辈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