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敏的内心深处,张阿妹一直以来都是她最为信任的人。
尽管最近对于去棉纺厂这件事,小敏的心中隐隐约约地产生了一些抗拒的情绪,但她心里清楚,那些抗拒的念头并非是因为她对棉纺厂本身有什么不满,而全然是来自那个古怪离奇、让她始终无法释怀的梦。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那个神秘的梦境就像是一阵风,轻轻地来,又悄悄地走,再也没有出现在小敏的睡梦中。
而小敏对于棉纺厂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曾经盘踞在心头的抗拒感,如同春日里消融的冰雪,渐渐变得淡去。
她开始觉得,也许去棉纺厂工作也并非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毕竟,在她生活的这个圈子里,能够进入棉纺厂工作,就意味着拥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和一份体面的工作,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保障。
在学校里,每当和同学们聊天的时候,小敏总会有意无意地提到棉纺厂,言语之间满是自豪与期待,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棉纺厂的一员,正在享受着那份荣耀与安稳。
同学们听到她的讲述,眼中都会流露出羡慕的神情,那一声声惊叹,极大地满足了小敏的虚荣心。
在这些赞叹声中,小敏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对那个梦的在意是多么的荒唐可笑。她开始嘲笑自己曾经的幼稚与天真,竟然会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而对棉纺厂产生那样无端的抗拒。
“你们知道吗?棉纺厂的福利可好了,以后要是能进去,说不定还能分到房子呢!” 小敏又一次在课间和同学们聊天时,眉飞色舞地说道。同学们围在她的身边,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声。
“小敏,你可真厉害!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进棉纺厂就好了。” 一位同学羡慕地说道。
小敏听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挺直了腰板说:“棉纺厂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敏对棉纺厂的向往愈发强烈。她开始主动向吴建国打听棉纺厂的工作细节,张阿妹见女儿不再抗拒,心中自然欢喜,让吴建国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敏。
吴珊珊想要再提醒一下小敏,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与小敏深谈。
学校的功课日益繁重,她自己也在为了学业全力以赴,每次看到小敏和同学们兴高采烈地讨论棉纺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天放学后,小敏像往常一样哼着小曲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听到街边几个大人在议论纷纷。“听说棉纺厂最近接的订单越来越少了,效益大不如前啊。”
“是啊,我有个亲戚在里面上班,都开始担心会不会裁员了。”这些话像一盆冷水,猛地浇在了小敏的头上,她的脚步瞬间停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小敏有些慌乱地跑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张阿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在路上听到的话告诉了张阿妹。
张阿妹的手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安慰小敏道:“别听那些人瞎说,棉纺厂这么大的厂,怎么会说不行就不行呢。” 小敏虽然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当天夜里小敏又梦到了那个古怪的梦,好像是神明在为她指明方向。
张阿妹察觉到小敏近日的忧心忡忡,心中有些疑惑,放下手中的活计,拉着小敏坐在床边,轻声安慰道:“小敏,别瞎想那些有的没的,棉纺厂怎么会轻易就不行呢?你看这周围的人,不都指望着进棉纺厂过好日子吗?那些传言说不定就是别人嫉妒咱厂故意传出来的。”
小敏听着母亲的话,眼神中原本的忧虑渐渐消散,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之前的烦恼从未存在过。
自那以后,小敏在学习上愈发懈怠。没有了吴珊珊的督促,她像是脱缰的野马,尽情享受着自由玩耍的时光。
课堂上,她开始走神发呆,思绪飘到了棉纺厂的车间里,想象着自己穿着工作服忙碌而快乐的样子;课后,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认真完成作业,而是跟着同学们四处闲逛,谈论着各种无关学习的趣事。
短短一个学期过去,成绩直线下降。小敏看着成绩单上那刺眼的数字,却只是撇了撇嘴,并没有太多的在意。在她心里,已经笃定自己以后是要进棉纺厂的,只要手艺好,能在厂里站稳脚跟,学习成绩似乎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吴珊珊看在眼里,她多次找小敏,试图跟她谈谈棉纺厂的真实情况,劝她不要放弃学习,毕竟未来的路还很长,不能只局限于眼前的选择。
可每当吴珊珊提起棉纺厂,小敏就像被触碰到了逆鳞,只当吴珊珊是想要和她抢那有限的名额,根本不给吴珊珊把话说完的机会,没等吴珊珊说完就拧头离开了,只留下吴珊珊无奈地站在原地,眼神中满是失望。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希望她以后不会后悔,吴珊珊望着小敏离去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心中五味杂陈。
她深知自己已经尽力,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只是有些惋惜小敏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学业上的追求。
同时,也有些庆幸,当初自己没有一股脑地和小敏说出自己的计划,更没有提及自己手里有多少钱。毕竟,以小敏现在的状态,她不敢想象如果小敏知道了这些会发生什么事情。
时光匆匆流逝,寒风依旧呼呼地吹着,毫不留情地扫过大街小巷。随着鞭炮炸开的那一瞬间,新的一年被点燃了,整个小镇都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
初一一大早,吴珊珊便特意空手前往李一鸣家拜年。她心里清楚,不能在张阿妹眼前漏一点点钱,不然张嘴就开始编排她了。
张阿妹正忙碌地收拾着初二要带回娘家的礼品。她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看着吴珊珊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对着吴建国冷嘲了一句:“你看看这孩子,上别人家去都不知道带些礼品去,这些年书都看到狗肚子里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中的嘲讽却十分明显,眼神中也透露出对吴珊珊的不屑。
小军在里屋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里屋探出头来,大声喊道:“爸!给我点儿钱,我给我姐送去买点礼品!” 小军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对姐姐的维护。
张阿妹听到小军的话,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仿佛在说:有本事你给你儿子掏一分钱试试!
吴建国站在一旁,看看小军那急切的样子,又看看张阿妹那强硬的态度,无奈地叹了口气,伸进衣兜的手又默默地抽了出来。
这个钱他是不愿意出的,可当话说出口就变成了“小军,听你妈的话!”言下之意,是你妈不让我给的,可不是我不给。
小军撇撇嘴缩回了头,本来他也没打算吴建国真的能给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