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之微微抬头,他的的眼眸一沉,随后便凝视了我片刻,才缓缓道:“我不恨你,你爹虽然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爹一个人身上,可我爹到底是做了的,无非是多与少的问题,我要恨也是恨你爹,你和叶大哥帮了我很多,我知道你们都是生性纯良之人,功过相抵,我不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我的心一阵阵钝痛,我知道他想得明白,我和哥哥并未参与爹爹所做的事,当年他将无名怒火指向我,我虽然心疼,但也多少有些委屈。
如今得到他确切的回答,我的心中不免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我希望还能再与他在一起,哪怕让我粉身碎骨。
“赋之,你……你可愿意与我回到从前?”
那段在别院的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幸福开心的时光。
我期盼能够回去,那你呢。
赋之的眼神闪躲了片刻,良久,他直视着我:“我要成亲了。”
我的脑袋中仿佛有一根弦断了,啪嗒一声,我不敢相信的看向他:“你说什么……”
宫中事多,朝中事多,他的亲事从前年便耽搁了下来,珍漓自顾不暇,也无力管他的亲事, 我从未听说与哪家姑娘定了亲。
“是谁?”
“宋意明。”
我的身子晃了一下,险些就站不住,我看见他的手指微动,似乎是想来搀扶我,但他的手悬在半空中,始终没有做下一步的动作。
我心如刀割,竟然是她,我不死心的追问:“三年来我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再有勇敢一点,让我们抱憾终身。”
赋之的眉心微动,他的神色有片刻的松动,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明显的感觉到他还有话说,可终究,他只是摇摇头说:“你我都该向前看。”
可是,我没有前路了。
自进宫以来,爱情亲情,都远离我而去。
这四四方方的天,框住了我本该自由的一生,也架住了你我。
我早就没有未来了,每日在熟的不能再熟的宫里,在宫中的院子里散步只能走七百三十七步,我在院子里踱步,每一天都如此。
虽然现在身边有了昭宁,可我冰冷的心再也没有人能将它捂热了,我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努力忍着眼泪不让它落下,但眼神中的期盼之情,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赋之,你当真这么狠心,全然不顾我们多年的情谊了吗。
“我从未,爱过你。”
赋之看了我许久,他缓慢的一字一句的,淡淡道。
我将要说出的话,哽在喉间化作一股酸意,吐不出,咽不下。
我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也不顾什么礼仪尊卑,不顾什么男女有别,像个孩子一般祈求他:“不,这不是真的,你怎么会没有爱过我呢?”
我怅然若失,死死地抓住他的袖子。
“或许,我曾经对你有过好感,但那只是你在微寒之际帮助我,我曾经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感激于你,可当我真正遇见了我心爱之人,我才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冷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对我没有爱呢,那五年以来,我每日都去别院看他,他看我如温水似晴,眼眸中闪烁着爱意与明亮。
他曾经与我同游西湖,为我去摘高山上的雪莲。
因我十四岁那年在街上被人欺负,而动手伤欺负我之人,最后自己遍体鳞伤。
他曾经告诉过我,如果科举得中,就回家告知爹爹娶我。
难道,难道这都还不算爱吗。
曾经的甜蜜全都化为幻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失落裹挟着我。
我眼角低垂,失落包里着我,越裹越紧,里得我透不过气来且无力挣脱。
我的眼眸中迸发出雪亮的失落之感:“是不是因为我爹爹,你不想和我再有瓜葛?”
赋之沉吟了片刻:“是,采薇,我没有追责你爹爹的行径,已经是对你们兄妹的格外宽容了,我甚至没有告诉姐姐,负责你们的姐妹情分怕是要生分了。”
他说的委婉,但我却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他曾经喜欢过我,但我们之间隔着家仇,他以后不会再喜欢我了,他要把我逐渐淡忘掉。
我心如刀绞,眼泪一瞬间从脸颊边滑落,痛得我说不出一句话。
“不,求求你了你别这样,我不想再与你分开了,我可以和爹爹划清界线,我也可以为奴为妾,我只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可赋之,他只是深沉而复杂的看我一眼,他的眸子里有浓重的割舍之意,我从他的目光深处看到,仅存的那一抹不舍。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有种脚不着地的感觉,酸涩感扑面而来, 直让我感到喘不过气来。
“采薇,不要这样,我们都该向前看的,你入宫已成定局,而我不日也即将娶亲,我们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的喉咙一酸,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难道,你和宋家二小姐就是情投意合吗?”
赋之的眼眸中难得的浮现起了一丝柔和,他沉沉的看向我:“采薇,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我喜欢的是意明,放过自己吧,你我若再在一起,只会让我想到你爹对我爹的所作所为,即便有再多的感情也不能支撑我对你继续好下去了。”
说完,赋之退后了一步向我拱手行礼。
随后,他转身拂袖而去。
我的口中反复呢喃着“不会的”,双肩耷拉下来,双眼泛红,眼神变得黯淡无光了。
我缓缓转过身,踉踉跄跄向外走去,我好想追上他的步伐,可他走的那样快,我跌跌撞撞跑过去。
在宫门口,我止住了脚步。
我看见赋之向宋意明大步走去,他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腰,二人紧紧相拥。
宋意明的一张小脸在他怀中,笑的欣喜:“阿赋,我就知道你会平安归来的。”
赋之温柔的抚了抚她鬓边的碎发:“是,我平安回来了,我来娶你了。”
他的眼神那样柔和那样缱绻,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他对她的动作轻柔又暧昧。
这样的场景让我想到了从前,从前他也是这样站着与我说话,他也会这样接住向他飞奔而来的我,而现在他的怀中早已是别人了。
我满心的不理解,我的兄长为了平息珍漓与他之间的流言,被迫娶了不爱之人。
我为了他忤逆父亲,把一颗心都交到了他手中,爱屋及乌,对他的姐姐比对我自己的亲兄长还好。
我好像是戏曲中的旁白,从来没有做过人生的主角。
我感觉眼前一片猩红,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