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落……对不起……”苏落口中的血沫破碎,溅到了李云淼的脸庞上。
这一丝血像是突然唤醒了李云淼一般,她赶忙放开苏落,将他轻柔地揽入怀中。
随后李云淼手指轻点在苏落的几处穴脉上,然后将他的身子微微俯低。
随着几声剧烈地咳嗽,苏落开始大口吐出原本呛在气管中的鲜血。然后李云淼赶忙从玉瓶中拿出几粒药丸,喂苏落服了下去。
过了许久,苏落才慢慢缓了过来,大口地喘着气。他现在甚至不敢抬头看李云淼的脸。
而李云淼此时也慢慢反应了过来,开始后悔自己做的太过了。
她其实有猜到苏落会因为担心自己然后选择自己离开,所以她刻意在苏落的行李上留了一缕清气方便自己注意到他的动向。
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很过的行为,自己只是担心她的安全。
不出她所料,苏落一个人带着行李离开了。
她注意到了之后马上就赶回了客栈,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而且这小子也担心自己追上来,所以脚程一直都没有停过。
不过这对李云淼来说没什么问题,自己肯定能追得上他。
让她苦恼的是追上他之后自己该怎么和他聊。
当她注意到苏落离开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断掉了。不应该,按照道理来说她已经和苏落说过了,自己会陪着他一起。
但是现在他还是自己离开了,他骗了自己。他为什么要骗自己?是自己好声好气说了没什么用吗?李云淼无法理解,她很困惑。
不过她还是告诉自己,无论怎么样先去找到他,然后可以再好好聊聊。
她不希望苏落离开他的身边,哪怕是一刻。现在自己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他而走,他都准备撇开自己,自己走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就这样她收拾好东西紧跟着苏落离开了万流港,一路追了上去。一直到细雨落下,她在黑夜中追上了他。
当她注意到在黑暗中休息的苏落时,不平衡感和诡异的愤怒瞬间袭来。
他独自生活的样子仿佛就好像在告诉自己:“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我可以一个人了。没什么作用的你可以走了。”
她不断扪心自问自己是否应该对苏落如此上心,这种行为是没有理由的。
自从两人相遇之后,这个小家伙就在不断影响着她。
太奇怪了,她明明也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因缘际会下的产物。他和她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两人相互扶持一直走到现在。
她把自己所学过的东西一点一点地传给他,而苏落也努力地回报着她。
回报……回报。短短的时间里,李云淼终于理清楚了一切。
她的身份早就让她无法看见最纯粹的善意,以至于她现在才注意到这种纯粹的东西已经完全夺走了她的身心。
李云淼贵为乾唐王朝的长公主,身份显赫,自小到大就享受着他人所享受不到的生活。
不过她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接受着来自父亲严苛的考验,那个父亲虽然是个女儿奴,对自己有求必应。
但是在考核中却从来不含糊。故而李云淼打小第一个接触的就是帝皇世家的勾心斗角。
不过多亏她的母亲,她没有被帝家浑浊的气息给带偏,她的母亲仍然鼓励和教导着她,要用真善美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让她有着最基本的底线与原则。
在操弄权术中,她不是亲历者,而是和父亲一样观望着全局的旁观者。
她早早就扼杀掉了那种事事天真的想法,换上了玲珑八面的面具。
她看着父亲操盘,给予他人、毁灭他人都只在一念之间,那种感觉对于年幼的她实在是刺激而美妙。
她觉得别人也和她一样,后来她才发现,这种支配感是异样的。
她喜欢见证生命的流逝,她喜欢看弱肉强食……年龄一点点增大,她也一点点发现,她的内心似乎要远比别人黑暗的多。
这不代表她作恶多端,而是她似乎天生就喜欢这些。
她也很苦恼、困惑。因为她那个时候已经知晓了自己的体质是什么样子的。按照道理来说自己不应该会有这种集天地宠爱的体质。
所以她选择封杀了自己的另一面,她将她自己的另一面深藏起来,在最后一次发泄之后……在她第一次剥夺、支配他人的生命之后……在她沐浴在那沙场血海之后。
她回过神,看到了苏落那看向她的、警惕的双眼。
李云淼已经完全理解了一切。苏落身上有她所不曾看到的……纯粹。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回报,也是为了给予,而不是希望她能够在互利往来之间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
东洲,在她选择善的时候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天真,在她选择恶的时候让她看清自己周围真正纯粹且宝贵的东西。
她真的开始庆幸自己来了这个地方。
她想拥有这种东西……苏落身上那种赤子之心,不正是这个少年的纯粹吗?
他愿意为自己展示他的赤子之心,自己倘若想要努力靠向他,难道不也该如此吗?
就算那颗心原本就是漆黑的,她也应该让他看到。只要有自己在,他的那份纯粹就不能受到任何动摇和破坏。
支配的欲望和扭曲的情感让李云淼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聊是没用的,她得想一些更好的办法,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哪怕这种方法让他感到畏惧,让他感到反感。
他的父亲从小就告诉过她:能将一个人约束在自己身边的不一定是什么友情之类的,也可以是恐惧。
她的友情只会给苏落带来负担,她也为苏落独自离开的行为感到生气。
既然这样,让他理解自己的愤怒,让他恐惧,这样他就会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或许这世间不是只有苏落一个人有这种纯粹,但是这世间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自己来展示这份纯粹。
机会总是转瞬即逝的,更何况只要一个人、只要一次就够了。所以她绝对会抓住的。
李云淼如此思索着,亮出了自己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