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廷望着珍娘高高翘起的唇角，还有那藏都藏不住的得意，眼神中晦暗不明。
他觉得这个女人还是跟从前一样的鲜活，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那样的娇柔不在了，眉宇间更多了几分利落，和对他的防备。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才是珍娘本来的样子，五年前珍华苑里的那个珍姨娘，并不是她！
不过，这样的珍娘看起来更加耀眼夺目。
他，势在必得！
燕云廷喝完茶爽快地起身往外走，这倒让正想着怎么赶人的珍娘有些意外。
哼，算你识相！
珍娘欢送燕云廷出了书肆大门，生怕他再调头回来。
燕云廷深深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都知道她住在这儿了，反正跑不了，来日方长！
刚出了书肆大门，侍剑就笑眯眯道，“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祝世子爷早日一家团聚！”
若是之前，他可不敢这样跟世子爷说话。
不过，看世子爷今天的模样，像是彻底恢复到五年前了，他才敢这样开玩笑。
说来说去，还得多亏了珍姨娘。见了她，世子爷这冰封五年的心，终于化开了！
果不其然，燕云廷给了侍剑一个赞赏的眼神，令他几乎泪流满面。
复活了，我那意气风发的世子爷！
这一趟江南之行，虽然历经波折，但是真的值了！
月上中天，燕云廷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心情既激动又烦躁。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珍娘的模样，她的眉眼，她的唇瓣，还有她身上穿着的烟青色长袍。
珍娘，似乎比以前更好看了。
不过，她显然没有以前那样娇弱了，是因为一个人带着空空奔波劳累吗？
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养大一个孩子，定然吃了不少苦。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隐隐作痛。
要是珍娘知道燕云廷的想法，一定嗤之以鼻。
吃苦是不可能吃苦的！她什么都吃，就是吃不得苦！
她有钱有颜，还有个神童儿子，自己创业开店，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她早就不再是国公府那个打工人珍姨娘了，她是新华书肆的罗东家！
珍娘看着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玩积木的儿子，心情有些复杂。
“空空啊，那个……你……你想认你爹吗？”
没想到空空捣鼓着他的积木，连头都没抬一下，“爹爹啊，我认啊！”
喊爹喊得这么顺口，珍娘差点被气死！难道这就是父子天性，血缘亲情？
可是她对上空空清澈懵懂的眸子，苛责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咬着后槽牙问。
“如果，娘是说如果，你爹要是说让你跟他回家，你跟不跟他走？”
珍娘紧盯着空空，生怕他说出让自己扎心的回答。
“爹爹的家不在这里吗？”空空有些懵，显然还没感受到老母亲的复杂心情。
“不在这……他家在京城，很远的地方！”
珍娘感觉自己刚才紧张兮兮的样子，傻透了，儿子才四岁不到，他哪能想的那么复杂！
空空歪着脑袋问道，“很远是多远？” 城东到城西也很远。
“京城在大梁朝的北方，等走到那里的时候，都差不多到你生日了！”
珍娘耐着性子跟空空解释，“而且去了京城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你还想跟你爹去吗？”
“空空不去！” 空空不假思索。
他最喜欢过生日了，因为娘亲会给他准备好多好吃好玩的，而且还会带他出门玩。
他早就掰着手指数日子，离他生日还有好久呢，这京城也太远了吧！
“空空舍不得娘亲、肥仔、六子、二狗他们，还有明策哥哥、纪步哥哥。”
珍娘心里暖暖的，但是她不想因为儿子还小，就欺骗他。
“但是，你爹、外公、还有明策哥哥，他们过不了几天都要去京城了，你不想跟他们一起去吗？”
空空纠结了，小脸涨得通红，“娘亲，你去京城吗？娘亲去，空空就去！”
珍娘目光温柔的看着空空，不愧是她养的好儿子，纵然心里动摇了，但还是把她放在第一位。
“娘亲也会去京城。”
既然她已经跟亲爹相认了，自然想跟她爹在一起。
五年前，她一无所有的进京，只能靠卖身为奴混口饭吃。
现在她爹身居高位，有钱有势，她怎么就不能跟着一起去享福呢！
而且，她爹肯定也舍不得留她和空空在苏城，一家人要团圆了才叫一家人！
空空兴奋的拍手手，“好耶，到时候空空可以跟娘亲、爹爹、外公，还有明策哥哥都在一起了！”
突然察觉到漏了一个人，“娘亲，纪步哥哥怎么办？他不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吗？”
珍娘这才想起来他。
纪步聪明、冷静，是个不错的孩子，才七八岁的年纪，就孤身一人，小心翼翼的活着。
这段时间在府衙暂住的日子，可能是他过的最安定的时光了。
等她和空空离开苏城，纪步无人收留，只怕又得流落街头。
珍娘心有不忍，又见空空对纪步很是重视，于是道，“空空，你明天去问问纪步，若是他愿意的话，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过吧。”
空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喜悦的光芒，凑到珍娘脸颊“吧唧”了一口。
“娘亲，你太好了！以后明策哥哥和纪步哥哥都跟我一起，我太快乐了！”
珍娘看着儿子高兴的在床上蹦蹦跳跳，眼中满是怜爱。
第二天一大早，空空就急吼吼的跑去府衙，跟纪步说了这事儿。
纪步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时眼中隐隐有了泪光，他颤声道。
“空空，你娘真的要收留我吗？”
纪步从记事起就在街头流浪，饥一顿饱一顿，受人白眼，被人打骂。
在府衙的这些天，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小心翼翼的珍藏，生怕这是一场美梦，可是现在空空告诉他，这样的美梦他还可以继续做下去！
纪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落泪了，以前他受了欺负，都只会躲在无人的角落哭泣。
但是现在，他抑制不住的流泪，因为激动、喜悦、感恩……
“纪步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以后跟我一起生活，太开心了？”
空空见纪步居然流泪了，有些急了，连忙踮起脚尖，伸出肉肉的小手替他擦眼泪。
纪步看着这样暖暖的，像个小太阳一样的空空，会心的笑了。
空空是他的救赎，是他此生最重要的朋友，他要守护空空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