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是打心底里不想搭理他,索性就当作没瞧见他一般,头一扭,径直抬脚就要走。
心里想着,他都已经变成这幻影了,估计早就不在人世了呗,那我还跟个幻影较什么劲,纠缠不清的,多没意思呀。
更何况,要是让那孩子知道我以前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可谁承想,我刚迈出没几步,他居然冷不丁地伸出手来,看样子是想拉住我。
我反应那叫一个快,身子一侧,立马就躲了过去。
我抬眼瞅了瞅他,他本就身材高大挺拔,此刻站在那儿,竟还透着一股让人来气的劲儿,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戏谑的眼神,仿佛在嘲笑我这躲躲闪闪的模样呢。
我佯装啥都没看见,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一心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我甚至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哪怕这家伙是解开封印的关键所在,那我也懒得管了,大不了这封印不解了呗,总比让那小醋坛子打翻了,惹出一堆烦心事强,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然而果然事情跟我想象的发展一样,那些惨烈的画面再度如潮水般汹涌袭来,血腥与绝望交织着在眼前铺陈开来。
曾经的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民众们四处奔逃、哭嚎求救,每一幕都如锋利的刀刃,直直刺向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身为主角的我,此刻却更像是一位游离其外的旁观者,那些痛苦回忆虽依旧啃噬着内心,却多了几分难以名状的疏离感,好似在看一场他人的悲剧。
而他呢,全然没有像周遭那些幻影一样,或惊恐大叫,或绝望哭喊,反而双手抱胸,神态悠然,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地站在我旁边。
然而,往昔那些惨烈的画面却不受控制地在我眼前逐一浮现,每一帧都似锋利的刀刃,直直刺入心间,痛意瞬间蔓延至全身,让我几近窒息。
我拼命地想将这些回忆甩开,可它们却如附骨之疽,死死纠缠。
每一段过往都似带着倒刺,我越是挣扎,它们越是往灵魂深处嵌入,痛意汹涌得几乎要将我吞噬。
在这痛苦煎熬之际,我竟还分神留意着身旁这人的情绪。
只见他那副模样,似乎极为享受我此刻受挫的窘态,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上扬的弧度,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那些往昔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仿若一群恶魔在低声呢喃,声声句句都在数落我的罪行:为何如此无能?为何连自己的子民都守护不住?这尖锐的质问如同密集的箭雨,将我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身旁的他见我愈发痛苦,神情愈发兴奋,嘴角越咧越大,终是笑出了声。
那笑声在这诡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好似冰冷的锯齿,一下一下锯扯着我的神经。
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我被嘶吼与惨叫折磨得神志不清的惨状,眸中闪烁的尽是玩味,好似在品鉴一场精心筹备的好戏。
突然,毫无征兆地,他伸出手闪电般捏住我的脸,猛地用力一抬,迫使我与他对视。
那修长冰冷的手指好似铁钳,深深嵌入我的肌肤,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他另一只手竟迅猛地伸向我的脸侧,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竟生生将我脸上的面具给摘了下来。
瞬间,我只觉面庞一阵凉意袭来,一直隐匿在面具后的真实面容就这么毫无保留地袒露在他眼前。
他凑近我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边,语调里满是病态的兴奋,轻声问我:“喜不喜欢这样子的感觉?”
我瞪着他,眼中满是恨意与屈辱,恨不得此刻就将他彻底撕碎,可身体却因过度的痛苦与愤怒而绵软无力,只能任由他这般肆意羞辱。
他笑得愈发猖狂肆意,那笑声在这寂静又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似乎笃定了我已被过往的惨痛回忆彻底击垮。
然而,下一刻,他却瞧见我嘴角微微上扬,一抹笑意竟缓缓浮现。
紧接着,我再也憋不住,畅快地笑出了声。
他瞬间僵住,脸上的张狂笑意还来不及收回,就那样凝固成了一副错愕至极的神情,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他定是满心疑惑,怎么也想不通我为何还能笑得出来,毕竟刚刚那些逼真到极致的痛苦模样,在他看来可都货真价实,哪能料到全是我装的,纯粹是演给他看的一场好戏。
我瞥了他一眼,抬手“啪”地一下拍开他还捏着我脸的那只手,并且将他手上的面具抢了回来,心里暗忖,活了这么大把岁数,偶尔捉弄捉弄人也是桩趣事,更何况眼前这家伙,虽说过往纠葛不少,但好歹也能勉强算半个老友了。
既然他这么想看我痛苦难堪,那我便遂了他的愿,好生“表演”了一番,瞧瞧他那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倒也不枉我这一番卖力演出。
他就那样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脸上的错愕逐渐转为一丝恼羞成怒,眉头紧紧皱起,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鸷。“哼,装得倒是挺像回事儿!”他冷哼一声,双手抱胸,那姿态仿佛要找回几分场子。
我掸了掸衣角,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挑眉看向他:“怎么,只许你看戏,不许我做戏?这么多年过去,你这性子还是这般无趣。”
说罢,我抬腿欲走,实在不想再与他在这诡异之地多做纠缠。
“站住!”他却猛地大喝一声,身形一闪拦在我身前,高大的身躯几乎遮住了我眼前的光线,“你以为这场戏演完就完了?你把我当什么了,消遣的玩意儿?”
我微微仰头,直视他的双眼,丝毫不惧:“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指望我真对着过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虚假记忆哭天抢地?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话语间,我抬手轻轻推开他,再度迈步。
然而他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你是这副打扮,藏头遮面的,但曾经发生那般事,难道连这点罪恶感都没有吗?”
那眼神里带着审视,似乎笃定我该满心愧疚、痛苦难安。
我脚步未停,神色平静地开口解释道:“这事儿其实就如同看到一只蝴蝶被雨水打得翅膀湿透,狼狈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你满心怜悯,心急火燎地想去救它,可慌乱间却不慎撕断了它那脆弱的翅膀。那一刻,你心里第一个念头是什么?无非是赶紧去清洗双手,仿佛只要洗净手上沾染的那一点残痕,就能洗脱不小心犯下过错的罪恶感。我亦如此。”
我微微一顿,伸手摸了摸身上的黑袍和脸上的面具,“这黑袍和面具的作用,说穿了或许就是我用来‘洗手’的方式,把过往那些不堪都藏在其后,佯装无事。可你瞧瞧,那件事距今都快 1000 年了,现在还跟我掰扯罪恶感?真不好意思,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至善至纯的大善人,没那闲工夫一直陷在自责里出不来。”
说罢,我抬眸瞥他一眼,眼神里是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淡然,那些曾经如刀刻般的伤痛,虽未彻底消逝,却也不再能轻易刺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