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府内——
青雅将蛊虫带回来后、已经到了子时。
麻利的穿过层层殿宇,闪身走到归云小筑正院内。
推门进去后:
室内,一盏昏黄的琉璃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这片黑暗中的最后一丝温暖。
南向晚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蜷缩在床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在与痛苦抗争。
当听到推门声时,艰难地转过身来,原本精致的面容此刻显得苍白憔悴,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仿佛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青雅脚步匆匆地走进房间,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关上房门后,便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捧着的玉盒子拿到床榻前。
轻声说道:
“ 主子,您再忍一忍 ”
说着,她轻轻地揭开盒盖,只见盒内躺着一条沉睡的九冰寒月虫。
小虫通体晶莹剔透,幽蓝的光芒大盛、宛如一块无瑕的美玉,但其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盒子被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整个房间都像是陷入了数九寒冬之中。
沉睡的九冰寒月却似突然得到了神秘的召唤一般,它那细小的身躯开始轻轻蠕动起来。
紧接着,一道幽深的蓝色光芒从其身上猛然绽放开来,光芒越来越亮,竟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或许是感受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小虫的身子猛地弓起,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南向晚的寝衣之上。
它开始快速地爬行起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旁的青雅见状,心中不禁充满了惊讶,但她还是强自镇定下来,小心翼翼上前解开了南向晚寝衣的衣带。
那小虫仿佛对青雅的举动有所感应,它顺着敞开的衣领,灵活地蠕动着身子,一路爬到了南向晚小腹处那块漆黑的掌印之上。
只见它停住身形,然后就着周边那蛛网状的细密伤口,一点一点地缓缓钻入了南向晚的体内。
随着小虫进去、小腹处的灼热似沁入丝丝缕缕的寒风、南向晚不再觉着痛苦难耐。
青雅小心上前扶着南向晚半躺、在腰后垫了块枕头、小心询问道:
“ 主子、可有好转?”
南向晚点点头:
“ 好多了、这东西当真神奇 ”
青雅松了口气、点头附和:
“ 是啊、青黛说、这虫子是她从苗疆出逃的时候、顺回来的,长在极北雪地、极其难得 ”
南向晚点点头、面上浅笑开口:
“ 如今没什么事了、你还未恢复好,早点下去歇着吧 ”
青雅摇头笑着:
“ 奴婢这身子皮着呢、今儿晚上跟代妈妈换了班、晚上我当值,就在这守着您好了 ”
南向晚复又点点头、闭目感受小虫在体内游走,那人说三个时辰便好、且等等看如何吧。
···
金鳞城内今日依旧风平浪静、于是明日一早商镜黎等人将回金鳞继续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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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辰时——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大昭的官员们迎来了难得的休沐时光。
往日里庄严肃穆的官衙此刻显得格外宁静,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那热闹非凡的街头小巷。
平日里就已经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更是人头攒动。
摊贩们纷纷抓住这一商机,早早地便支起摊位,将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放得整整齐齐。
从新鲜水灵的蔬果到精致小巧的手工艺品,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大街上,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 快来看看啊!刚摘下来的葡萄,又甜又多汁!”
“ 香喷喷的肉包子,皮薄馅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羊肉汤嘞 ~ ~ 鲜掉眉毛的羊肉汤嘞 ~ ~ ”
“ 今儿个的猪肉新鲜着嘞 ~ ~ ~ 五文钱一斤嘞 ~ ~ ~ ”
“ 绢花绢花、姑娘戴上人比花俏、三文钱一朵啦 ~ ~ ~ ”
这些声音清脆响亮,无一不充满着热情与活力,仿佛要把整个城市都唤醒一般。
···
闹市街头、人群中央站着一位蓬头垢面的少女。
少女发髻凌乱、身上破烂不堪,一双眼睛却有神般盯着面前肉包摊子。
正吆喝的摊主瞧见面前之人、一脸嫌弃的驱赶:
“ 快走走走、到别处讨饭去、我这还没开张呢,别给我招晦气 ”
少女饿极了、跪在地上哭泣:
“ 求求您了、我三天没吃饭了,求您行行好儿吧,我给您磕头了 ”
声音一出、这不是前些天被逐出门的秋意吗!
秋意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摊主吓得忙捡了四个香喷喷的肉包:
“ 呸!真是晦气、大早上有人上门磕头,这不是折我寿吗这!行行行,拿了包子快滚!”
秋意千恩万谢、拿过摊主包在油纸里头的肉包、慌忙跑走了。
左边卖绢花的大娘笑着打趣:
“ 你这心还挺善 ”
摊主叹气:
“ 那能怎么办?这都给我跪下了,我才三十啊这不是折我寿呢么 ”
一旁的秋意、躲进一处破烂小巷子,拿起肉包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边啪嗒啪嗒掉眼泪、眸中爆发出滔天恨意:
“ 贱人!我一定要你们不得好死!”
···
原来秋意被逐出府的当天、因着江知凝允许她带上多年的体己,她这些年存了也有四十两银子了,感念江知凝大恩,她心里是高兴的。
想着先在客栈落脚、等脸上的伤养好了再谋出路。
谁知等她进了客栈、那家是个黑店,瞧她身上穿的风光、包袱也是沉甸甸的、出手也阔绰,当晚店伙计就把她包袱抢了、还把人逐出客栈。
好在因着脸上肿胀不堪、瞧不出本来脸蛋、店伙计们就以为她是谁家养的外室、被家里主母发现打了一顿,清白算是保住了。
但随后她就开始流浪········
···
秋意吃完了肉包、身上舒坦了不少,缓缓靠在破败墙壁上,擦干脸上的眼泪、眸中恼恨不已:
“ 方若梅、秋画,你们两个贱人!等我有朝一日、定报当日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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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阳侯府内——
此时此刻,南万里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咪一般,惬意地窝在江知凝那温馨典雅的卧房之中,仿佛这里就是他最温暖舒适的避风港,任凭外面风吹雨打,也丝毫不想踏出这方天地半步。
而他们二人此刻正相对而坐于那张精致华美的珊瑚楠木嵌螺钿炕桌两侧,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遥。
只见南万里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之中,满溢着如水般温柔缠绵的情意,浓得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要被这份柔情所融化。
再看对面的江知凝,今日她身着一袭绚丽多彩的织花锦对襟锦绣如意合合百褶碎花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娇艳欲滴。
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则高高梳成了一个优雅的高椎髻,更显其端庄大方。
发髻之上还斜插着一支精雕细琢的赤金鸳鸯戏水点柱翠屏顶簪,那璀璨夺目的光芒与她白皙娇嫩的肌肤相互映衬,愈发显得她明艳动人。
或许是因为近日来两人相处得犹如蜜里调油一般甜蜜幸福,使得江知凝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都极为出色,面若桃花,双颊绯红,恰似那春日里初绽的花苞,含羞带怯,令人心生怜爱之情。
南万里小心看着江知凝、柔声问着:
“ 知凝、今日休沐,你就让为夫在你这待着吧 ”
江知凝嗔怪看他一眼、好笑开口道:
“ 侯爷不是今日都免了众位妹妹请安?现下只怕妹妹们都醋着呢 ”
南万里毫不在意开口:
“ 她们若有意见、只管烂在肚子里就是,若是本侯听到什么风声,决不轻饶 ”
随即又满怀感慨:
“ 晚儿还有三日就要及笄了、为夫很是欣慰啊 ”
江知凝也笑着接话:
“ 是啊、外祖母说,给晚儿做了件万中无一的吉服,定要咱们晚儿、做这盛京城万中无一的姑娘 ”
南万里似想起什么开口:
“ 对了知凝、昨日魏国公魏子贺曾叫为夫、前去府上吃酒 ”
江知凝点点头:
“ 这事昨日你不就派人说过了?怎么了?”
南万里几经踌躇、方才叹息开口:
“ 昨日魏国公说、膝下长孙魏蚺莛、半年前刚及冠、生的相貌不凡、如今在正一品定远大将军焦谋义帐下、镇守楼兰边境多年,现今官身五品建节将军 ”
“ 眼下再有不足一月、楼兰、南梁、南疆的使臣为表友好、将进京朝贺,魏蚺莛将作为护卫军、随楼兰大军一同归京,魏国公 ······ 看上了咱们晚儿 ”
“ 所以昨日同我说项、看看可否允他家孙子一个机会 ”
江知凝听了这话,眉头微蹙,沉默片刻后道:
“ 夫君、晚儿身份特殊,她的婚姻大事、可不止你我点头就行的 ”
南万里点头称是:
“ 为夫怎能不知其中厉害?”
江知凝担忧开口:
“ 你未曾应允魏国公吧?”
南万里摇头、眼神凝重:
“ 为夫只说女儿婚事、该同夫人商议,且晚儿长在大长公主膝下,这事也要公主点头才行 ”
江知凝点点头、随即疑惑开口:
“ 不对呀、这往年众国庆典、不都定在冬月吗?怎的今年提前了这么多?”
南万里随即扫射屋子一圈、屋内丫鬟仆妇会意、纷纷行礼告退,并带上了房门。
···
待人都退去、南万里神色凝重开口道:
“ 知凝以为 ··· 陛下留这些皇亲国戚、在京中小住两月是为了什么?”
江知凝灵光一闪、轻呼出声:
“ 使臣邦交、为表友好,自会带上国家适龄王子王女进京、毕竟没什么能比得过姻亲可靠!”
“ 这些皇亲国戚、封地遥远,手中没太多权势,用她们和亲最为稳妥!”
南万里欣慰看着江知凝、点头附和:
“ 不错、也是昨日下朝前、陛下才说约莫半月、众国之人会抵达京城,定在下月初八众国庆典 ”
“ 现在三国使臣都已在路上了,等他们进京十日左右、便会进宫赴宴 ”
江知凝又不免疑惑:
“ 可是 ····· 妾身记得、这南梁一向兵强马壮,旁的国家不敢招惹,这 ···· 完全用不着靠姻亲、来绑定大昭纽带啊?为何他们也会来? ”
南万里摇摇头:
“ 这为夫就不知了,但是为夫想说的是 ····· 以晚儿的才貌、我担心各国庆典之时、会有这些其中之人看上她 ”
“ 所以也未曾一口回绝魏国公,也算两手准备不是?”
江知凝皱紧眉头、她知道南万里的意思,若是南向晚,被其他国家哪个王子皇子看上、这样的盛典,陛下或许不会拒绝,那南向晚只得被迫和亲。
思及此、江知凝美目一凝:
“ 妾身会给外祖母去信、告知此事严重性,想必外祖母自有考量 ”
南万里点点头、随后庆幸开口:
“ 好在我打听过这魏蚺莛,倒是为人端正、相貌不凡,若论起家世来、跟晚儿倒也相配 ”
江知凝叹气:
“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还想着多留晚儿些时日,现在看来也要早作准备了 ”
二人正说话间、秦嬷嬷轻叩房门:
“ 侯爷、夫人,何总管派人过来说,前厅嘉王殿下与安平郡主前来、想请侯爷夫人一同前去 ”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江知凝轻声开口:
“ 知道了、我同侯爷这便过去 ”
路上江知凝有些心神不宁,南万里悄悄拉起夫人的手、小声说道:
“ 别怕、有夫君在 ”
江知凝心事重重的点点头。
···
前厅之内,气氛显得有些凝重而又带着一丝拘谨。
狼毫恭恭敬敬地捧着新茶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在桌上。
脸上赔着笑,轻声说道:
“ 前日里才送来的阳春白雪,还望嘉王殿下和安平郡主莫要嫌弃才好 ”
商函身着一袭绛紫色的四爪蟒袍,袍服上绣着的蟒纹犹如活物一般,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腾空而起。
头上所戴的紫金蟾蜍吐金祥云冠更是精致无比,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一旁的商娩珠则显得素雅许多,身着一袭水粉色的玉锦刻丝碧荷纹水袖千层纱裙,裙摆如同层层叠叠的花瓣般轻盈飘逸。
只是略略施了些粉黛,淡淡的桃红色胭脂点缀在脸颊之上,使得原本妩媚的长相、添了几分娇俏之色,宛如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娇艳欲滴。
商函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方才笑笑开口:
“ 此茶清香淡雅、何来嫌弃之说?”
狼毫躬身回话:
“ 王爷不嫌弃便好 ”
···
话音刚落、南万里就带着江知凝过来了、见着两人,商娩珠和商函对视一眼,面上带着笑。
“ 微臣荣阳侯南万里,见过嘉王殿下、见过安平郡主 ”
“ 妾身阳城县主江知凝、见过嘉王殿下、见过安平郡主 ”
夫妻俩方行好礼,商娩珠子坐席上起身、笑着拉起江知凝的手:
“ 快起来、知凝表妹,上次宫宴上人多,未来得及同你叙旧,这不央着表弟带本郡主一同前来 ”
江知凝面上浅笑:
“ 表姐说的是、许久未见妾身也是想的紧 ”
南万里坐到商函身边、笑着询问:
“ 不知王爷今日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事找微臣?”
商函面上惭愧:
“ 说来都是本王之错 ”
南万里听着这话、心里明白他是为何前来,面上仍旧拱手开口:
“ 王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微臣倒是不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