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梅哭的梨花带雨,小腹传来阵阵绞痛、大口呼吸着缓解坠痛,但生过孩子的她怎能不知?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但她仍不死心,强撑着昏迷感、一把拉住贾嬷嬷的手。
虚弱开口道:
“ 贾妈妈、快去叫人!张大夫 ···· 张大夫,快去叫人呐!!!!”
话落、实在抵不住腹中绞痛,脸色煞白不省人事。
贾嬷嬷忙快步跑出门去叫人。
杨桃哭天抢地:
“ 姨娘!!!姨娘您怎么了姨娘!您睁开眼睛看看奴婢啊!!!”
秋画怒瞪着周围瑟瑟发抖的五个小丫鬟、怒声开口道:
“ 好端端的、怎么侧夫人和两位姨娘摔成这样?”
“ 这青石小路一向稳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花园五个十二三的小丫头吓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丫头大着胆子回话:
“ 回 ··· 回姑姑的话,奴婢们方才刚浇过水不久,许是 ···· 许是沾了地上些水,奴婢们失职、还请姑姑责罚 ”
话落便扑通跪地,瑟瑟发抖。
秋画怒急:
“ 蠢货!咱们侧夫人每日都这个时辰逛园子,你们是傻的吗?这时辰浇什么水!”
随即看了下头的云姨娘,见她额间满是汗珠、气若游丝。
于是急哄哄的感谢道:
“ 奴婢谢云姨娘救命之恩,待侧夫人好些、必登门道谢 ”
几个小丫鬟忙不迭磕头:
“ 都是奴婢们的错、只是 ···· 只是这瑶台兰花金贵,管事花嬷嬷特意嘱咐了、要小心看顾 ···· ”
“ 侧夫人和周姨娘千万要平安啊!否则奴婢们万死难辞 ”
一个个都是未经事的小丫头,见着此等场面、个个吓得花容失色,面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
恰逢此时、贾嬷嬷带着十来个粗使婆子来了,着急开口:
“ 这时候别跟她们对峙了、等侯爷跟夫人来了自有定夺,老奴派人去叫张大夫了,南偏殿离得近、先把人抬到南偏殿去!”
婆子们手脚麻利、六个人一组扶起方若梅和周姨娘。
南偏殿离后花园不过数十米距离,平常用来歇脚、或是府上来客留宿、喜欢清静些的便住在这。
云姨娘被扶起来、疼的满脸泪花,面上豆大的汗珠滑落、嘴唇惨白:
“ 快 ··· 快去禀报侯爷跟夫人,我 ····· ”
还未说完人就晕过去了、小满死死掐着云姨娘人中、却毫无反应。
小满哭的不行、忙撑着云姨娘的身子、防止其躺在青石路上。
小满大声喊着:
“ 快来人呐!我们姨娘也晕过去了!来个人搭把手啊!”
一时又鸡飞狗跳起来,四个粗使婆子上前、小心抬起云姨娘,继续往南偏殿去。
小满擦干眼泪小跑着跟上,这跟她们商量好的不一样,姨娘怎还接着侧夫人?瞧着云姨娘的样子、肯定伤得不轻。
但好在大计成了、只委屈了姨娘受此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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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轩内——
江知凝比起白日里情绪好了许多,但一双美眸仍旧有些红肿。
南万里叹气、瞧着江知凝的样子心痛不已、安慰开口:
“ 好了凝儿、日后为夫就是你的靠山,为夫不会再像从前般糊涂了,凝儿即给了机会、为夫定好好珍惜 ”
“ 届时外祖母和岳父岳母瞧见了、想必就气消了 ”
江知凝浅浅一笑、柔声开口:
“ 妾身相信侯爷 ”
南万里顿了顿、面上担忧不已:
“ 今日晚儿及笄、澄灼都未曾赶来、想必此番旧疾复发,定是严重的很 ”
“ 自宫宴回来,澄灼就一直病着,老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
江知凝想起弟弟也是满脸担忧、皱眉开口道:
“ 澄灼早年伤了腰,每年旧疾都发作,今年竟这般严重 ······ ”
“ 宛莲也说、澄灼整日躺在床上、陛下更是赐了太医常驻府上、为澄灼看诊,可惜未听见转好的消息 ”
南万里叹气,随即灵光一现,兴奋开口道:
“ 凝儿、为夫不是说太医医术不佳,只是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
“ 太医日日看诊、也不见有好转、想来是这法子不适合澄灼呢?”
“ 曾听闻有些江湖游医、医术高明得很,不若派人寻寻这专治顽疾的,配合着太医一同医治,也让澄灼少受些苦不是?”
江知凝美眸一亮:
“ 这倒也是个主意 ”
随后眉头一皱、叹息开口:
“ 可听闻陛下派的是、正五品的钱院判前去看诊,院正之下、唯有钱院判医术最佳 ”
“ 这 ····· 这江湖游医真能成吗?”
南万里把江知凝搂在怀里、柔声安慰:
“ 先寻寻看吧,若能有医术高明的试试也无妨不是?”
江知凝听着、点点头表示同意,柔声开口:
“ 那就有劳夫君了 ”
···
二人正说着话、王嬷嬷慌里慌张跑进来禀报。
妙珠瞧着王嬷嬷好笑开口:
“ 这是出了什么事?叫妈妈急成这样?”
王妈妈进屋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焦急出声道:
“ 启禀侯爷、夫人,出大事了!侧夫人见红了!”
妙笔和秦嬷嬷等人面上俱是一惊、这是谁动手这么快?
江知凝和南万里“腾”的一下起身。
南万里沉声问道:
“ 发生了何事?”
王嬷嬷跪地叩首:
“ 回侯爷的话、花园小丫鬟前来禀报,说是侧夫人同周姨娘、还有云姨娘方才在逛后花园 ”
“ 因着主子们在前头闲聊、丫鬟们不敢靠太近,就远远跟着 ”
“ 不知三位主子发生了何事,齐齐摔倒了、侧夫人当即就见了红、当下在南偏院由着张大夫医治 ”
“ 这云姨娘似是摔倒时护着侧夫人,侧夫人虽压在云姨娘身上,情况却还是不妙啊!”
“ 此外、周姨娘似乎也有喜了,小丫头们见周姨娘下身也见了红,随即请了外头的大夫上门为周姨娘看诊 ”
“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丫头们没个主意,这样的大事、还是请侯爷跟夫人过去瞧瞧 ”
南万里当即大步流星出门。
江知凝皱着眉头,看向刚起身的王嬷嬷:
“ 周玉眠确定有孕了?”
王嬷嬷叹口气:
“ 听着话头儿、八九不离十了 ”
江知凝不再多想、也转身出了门,妙笔跟秦嬷嬷迅速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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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片院内——
此时此刻,整个院子里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一群丫鬟们手持木盆,里面盛着一盆盆鲜红的血水与热气腾腾的热水,脚步匆匆地来回穿梭,彼此之间忙碌地交替着手中的物品,置身于一场紧张激烈的战斗之中。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南万里终于来到了南片院的大门口。
那些守候在此处的小丫鬟们一见到他的身影出现,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盆,屈膝行礼道:
“奴婢见过侯爷!”
南万里视若无睹,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下,迈开大步径直朝着院内走去。
刚走进院子,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禁感到一阵作呕。
与此同时,还夹杂着方若梅那痛苦至极的嘶哑呼喊声,声音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穿透人的耳膜,令人心生怜悯。
南万里听到这凄惨的叫声后,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脚下的步伐更是加快了几分。
当他冲进屋内时,眼前所见的景象让他心头猛地一颤。
只见方若梅虚弱无力地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姣好的面容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浸湿了她的秀发。
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试图不让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呼声脱口而出,但终究还是无法抵挡那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剧痛,只能偶尔发出几声低沉而沙哑的呻吟。
站在床边的秋画早已泪流满面,眼眶哭得红肿不堪。
此刻,她的双手正被方若梅死死地攥住,由于用力过猛,手指关节都已经泛白。
而方若梅的身上则覆盖着一床精美的百子千孙合合如意苏绣锦被,被子高高地架起,将她的下半身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
在床榻周围,六位经验丰富的婆子正全神贯注地听从着张大夫的指挥。
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丫鬟们不断进来换热水,但还是抵不住方若梅出血速度。
张大夫全神贯注、未觉身后南万里到来,一边为方若梅施诊保持清醒,一边吩咐道:
“ 方才用了落胎药了、现在赶快压肚子,一轻一重这样 ”
“ 腰下垫个软枕、参汤好了没?快着些!!!!”
南万里焦急询问:
“ 侧夫人怎么样了?”
张大夫和众人正欲起身行礼、被南万里制止住:
“ 先看侧夫人要紧、不必拘礼 ”
随即张大夫叹气开口:
“ 侯爷您知道的、侧夫人这一胎本就怀的艰难,没坐稳的时候就多生事端 ”
“ 侧夫人身子弱,这胎怀象也不好、老朽灌了止血汤根本不见好转、无法只得用了堕胎药 ”
“ 经此重创、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老朽只能尽力保全侧夫人平安 ”
方若梅听到南万里来了,强忍着痛看向来人、向其伸出手:
“ 侯爷!妾身的孩子没了!!!!”
话落哭的越发凄惨,叫人无不动容。
瞧见昔日旧爱如此,南万里终究忍不下心肠,一把挥开秋画,上前拉住方若梅的手:
“ 梅儿别伤心,你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的 ”
方若梅眼泪似不要钱般哗哗的落,神情凄然:
“ 侯爷 ··· 都是妾身无用 ··· 连孩子都护不住 ···· ”
南万里额上青筋暴起、怒声开口:
“ 到底怎么回事!”
秋画跪在地上回应:
“ 都是奴婢们一时不察,方才侧夫人与两位姨娘逛园子时、恰逢花园匠人刚浇过水,主子们不慎踩了些水这才滑倒 ”
南万里怒声吼道:
“ 那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护不好侧夫人一个吗?”
秋画惭愧不已:
“ 都是奴婢们的过错、请侯爷责罚!”
南万里平缓呼吸:
“ 花园今晚所有当值的丫鬟、各打三十大板、明日一早打发人牙子卖出去 ”
“ 梅兰苑所有下人各打二十大板、罚俸半年,以儆效尤!秋画身为梅兰苑管事,更是头罪、罚俸一年 ”
“ 若再伺候不好主子、本侯把你们通通发卖出去!!!!”
秋画心间猛地一颤,到底松了口气,一年奉银不算什么、二十大板也还好。
感激的跪地行礼道:
“ 奴婢谢侯爷恩德、待侧夫人好些、定会带着下人们前去领罚 ”
南万里望了望周围人,指了一个小丫鬟说道:
“ 你去看看云姨娘和周姨娘怎么样了!就说本侯留在这陪侧夫人,等侧夫人好些、再过去看她们 ”
小丫鬟跪地行礼:
“ 是、侯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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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跟南万里脚前脚后的江知凝看了全程,眸中带着哀伤。
那小丫头见着江知凝、忙俯身行礼:
“ 奴婢见过夫人 ”
江知凝瞧着南万里不似作假的紧张,心下一片凉意,不愧是他心尖上的方若梅。
妙笔见着夫人伤心,叹口气与那小丫鬟说道:
“ 既然侧夫人这儿有侯爷了,烦请你带路、咱们去看看周姨娘如何了 ”
小丫头忙褔身:
“ 姑姑说的哪里话、这是奴婢之幸、还请夫人这边请 ”
江知凝赶走心下酸涩,带着浅笑往前走。
待走进院子、杨桃忙上前请安:
“ 奴婢见过夫人、见过妙笔姑姑、秦妈妈 ”
周姨娘这头好了许多,请来的大夫为周姨娘施针后、灌了安胎药下去,止住了血,盖着厚厚的鸳鸯戏水祥云纹锦被,只面色有些惨白,人倒是清醒了。
见着江知凝、欲挣扎着起身、江知凝快步上前将人按下:
“ 周妹妹躺着就是了 ”
随后拧眉问大夫:
“ 不知周姨娘如何?”
大夫方收起了药箱,拱手行礼道:
“ 老朽见过侯夫人、府上姨娘月份尚浅、胎儿不足一月,好在姨娘年岁尚小身子强健,老朽方才喂了安胎药下去”
“ 已经止住了流血,腰部有些淤青,老朽开了些外敷草药 ”
“ 这安胎药需日日服用、待日后好好将养着也就没事了 ”
江知凝点点头:
“ 有劳大夫了、秦妈妈带着大夫去外面领赏 ”
老大夫拱手道谢:
“ 老朽多谢侯夫人赏赐 ”
···
随着两人出去、江知凝坐在床边目露担忧:
“ 你怎的有了身孕小心些?这幸好是无事,若孩子不好有你哭的 ”
周姨娘恬静一笑:
“ 妾身谢夫人关怀 ”
江知凝转头问杨桃:
“ 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杨桃俯身行礼:
“ 回夫人的话、原是三位主子在前头赏花,因着主子们闲谈、奴婢们不好上前打扰,就远远跟着 ”
“ 花园里头的瑶台兰花开了,逛园子前不久花园匠人刚浇过水、地面湿滑,转角那处又光线昏暗,这才出了岔子 ”
妙笔皱眉:
“ 便是不好听主子们闲谈,也不该离得太远、像夫人说的,若酿成大祸可如何是好?”
杨桃惭愧低下头:
“ 妙笔姑姑说的是、奴婢失察、肯请夫人责罚 ”
江知凝摆摆手:
“ 就罚你们百花院下人一月月奉、小惩大诫就算了,但日后需好好伺候周姨娘、今日之事不能再有下次 ”
杨桃双眼亮晶晶的、忙跪地谢恩:
“ 奴婢谢夫人宽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