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白突然造访的目的,凌当归心中很清楚。
眼下祁王在陆观南的劝说下,放了兵权,当个闲散王爷,平昌公陆渊是个老狐狸了,肯定觉得有猫腻,故而让陆温白假意探访。
现在的剧情虽与原书中有些出入,但大致方向还是一样的。原书中的祁王是因为与薛王党斗,占了下风,被剥夺了兵权,而如今是主动放弃了。
四海太平只是暂时的表象,动乱已经在悄悄酝酿了,只待生根发芽。而一旦再度发生战争,宜国能挑起大梁的将军便只剩下祁王,祁王迟早要出山的。
而此时的祁王凌执正幽居高楼,假意做着闲散王爷,忧心忡忡将来的局势。
而此时的男主陆观南,正被恶毒反派欺负,吃着第十块酸掉牙的雪梨山楂糕,终于泰然自若的神情出现了丝丝裂缝,拧眉咬牙。
一心只想走完情节,攒够积分重获新生的凌当归晒着灿烂的阳光,哈哈大笑,“喝点水吧。”
“滴——获得200积分,累积2300积分。”
陆观南放下剩的半个糕点,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仍觉酸意如洪,他忍不住微微颤栗。偏偏凌当归还那么开心,他气急而笑,咬了咬舌尖,心下闷闷不快,沉声道:“落叶我都清扫干净了,是福奴后来打乱的。”
一旁的福奴登时叫了起来,“世子明鉴,明明就是他没有扫干净!”
凌当归没理他,摇着折扇,懒洋洋地看过去,“怎么着?觉得受了委屈,找本世子给你做主啊?”
“……不是,没有。”
凌当归舒舒服服地躺着晒太阳,“本世子恨你入骨,见不得你好,若有人害你,本世子当然是乐意推波助澜、坐看好戏啦。况且,福奴好端端的怎么就会陷害你呢,一定是你平时作恶多端,否则别人为什么会陷害你呀!”
他可是恶毒冷血的反派,见义勇为、英明神武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滴——获得50积分,累积2350积分。”
陆观南阴沉着,一字一句地问:“世子这话说得似乎有些前后矛盾。既然愿意推波助澜,那当初在陆府,为什么要阻止平昌公废我武功?在宫中,又为什么不将我交给明曦公主?”
“……”凌当归收起折扇,从藤椅上弹起来,“那是因为……”
陆观南冷不丁接了他的话,“世子对我有占有欲?容不得别人欺负我?仍然是前后矛盾。”
凌当归头一回觉得语滞,无话可说,他憋了半天,傲气地撇唇角,瞪着陆观南。
陆观南因吃了酸口的糕点而产生的无名怒火,刹那间突然就消了。
男主突然阴阳他,这让凌当归大感震惊,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男主已经被压得越狠,将来对他就会跟弹簧一样跳得越高。
适可而止,凌当归深谙这个道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凶恶道:“本世子心胸大度,不跟你一般计较,不过你居然跟本世子这么讲话,就罚你三日禁闭,面壁思过。”
福奴本来兴致勃勃地等世子严厉惩罚陆观南的无礼,或许是寒刑、绞刑,桂花刑也有可能重出江湖,可他没想到竟然只是简单的关三天禁闭,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被押着关回偏房,陆观南渐渐冷静了下来,甚至开始有些懊悔……倒也不是因此被关禁闭,只是觉得……当时何必逞口舌之快呢,毕竟他又不知道对面凌纵的真实意图,对自己是否另有目的。
不知底细,还是小心为上,莫要因此中了计。
陆观南泛起的情绪冷了下去,面色也如常冷漠,他坐在书桌旁,从箱中取了平平无奇的玉料细细研磨。
前几日,凌纵送来了很多玉料,令他琢磨雕刻,弥补被丢掉的那只玉雕鸟之罪。
……
福奴觉得近一个月来,世子对他的态度明显疏远了很多。
长久以往这样下去,这东梧阁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福奴左思右想,坐立难安,绞尽脑汁地寻思着如何讨主子欢心,决定做些什么来稳固一下自己的“心腹”地位。
凌当归回了缥缃堂,他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不需要陆观南的领读也能通读全书了。
看了没一会,却听窗外传来叮铃铃的环佩声,以及女子柔媚的莺语燕啼。再一看,是福奴引着美艳多姿的姑娘进入屋内,扑鼻浓烈的脂粉香气瞬间覆盖了原本弥漫的淡淡熏香。
“世子爷,您好些日子都不去眠香楼,这些姑娘都快要相思成疾了,这不,奴才怕您觉得无聊,就立马将这些姑娘给您送过来了。”
福奴满脸堆笑,甚至还有些自豪。
原书中凌纵眠花宿柳,沉湎声色,是清都各大青楼楚馆的常客。但是他又觉得,总是出去寻欢作乐,麻烦得很,便想了个法子,在祁王府上建一小楼,取名眠香楼,楼中尽是豢养的歌女舞姬。祁王府丝竹软乐,夜夜笙箫。
这些女子都是极美的,穿着不同颜色的衣裳,姹紫嫣红,娇俏多情。
但凌当归浑身不自在,总感觉自己落到了盘丝洞。而且也真不是他封建保守,这些女子的衣裳也太露了吧……凌当归不敢多看一眼,脸红心跳。
他前身是个病秧子,一年能有十一个月耗在医院里,接触最多的异性就是护士与医生了。别说谈恋爱了,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
“世子爷,您前几日午睡,还喃喃叫了湘露的名字呢。”
真是张口就来,他都不知道湘露是谁。原书中有这个人物吗?
名叫湘露的女子,桃腮樱唇,颜色亮丽,身穿鹅黄色薄衫,白色褶裙,柳腰纤细,不过盈盈一握。她被福奴轻轻一推,整个人便柔弱无骨地倒在了凌当归的怀中。
凌当归怂得很,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赶紧将人往外推。
女子是很娇嫩的,像新磨出来的豆腐。
凌当归手下又没个轻重。
这么一推,湘露直接倒在了地上,不小心打翻水盆,浇了个满脸,愣了一会,听到其他姐妹的笑话声,“唰”地一下脸颊红云缭绕。
湘露垂泪委屈道:“妾哪里得罪世子爷了吗?世子爷当初将妾从春夜坊接回时,许诺妾的那些话,莫不是也忘了不成?妾日日夜夜在那小楼中盼着世子爷的出现,从拂晓到夜深,满心期盼,又满心失望。”
像是有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低语倾诉的闺怨,情意浓浓,仿佛能勾着人心似的。
凌当归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难为情,听那些话又替姑娘觉得委屈,只得瞪向福奴:“还不将人带走!再敢先斩后奏,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万万没料到凌当归是这个反应,福奴吓得不轻,忙不迭地先打了个自己两个耳刮子赔罪,然后将这些姑娘痛痛快快地都撵走,“还看什么啊?你们这些庸脂俗粉,如何能入世子爷的眼!”
宝樱正要扶着湘露,却听湘露闷哼一声,又跌倒在地。
美人泣露,如花带雨。
凌当归心中怜惜,又自感愧疚,忙道:“福奴,去请宋神医来!”
他和宝樱一起扶着湘露起身,靠在案几旁。
湘露有气无力道:“世子爷,妾身没事的。”
“刚才是我对不住姑娘,姑娘莫要生气。”凌当归不好意思地将桌上的糕点食物都推到湘露面前,“吃些东西吧。”
湘露摇摇头,娇柔道:“妾身不敢。”
“没事,宝樱,你也尝一块。”
宝樱一愣,没想到一向见异思迁的凌纵世子居然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宝樱百感交集,捻了一块糕点。
“哎等等……”凌当归脸色变了。
宝樱尚不知为何,然而糕点触及舌尖,她便懂了。宝樱脸容拧在一块,只觉又酸又麻。
湘露衣袖掩面,拭去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