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府。
凌当归吩咐风絮,“将下午买的东西送与眠香楼,棠花粉一人一盒,剩下的送去给三小姐与王妃。瑶池春雨那个茶叶,送去给王爷,留一点给我就行了。还有其他东西,该分的分,剩下的收入库房。”
“是。”
风絮撑着伞,护送凌当归进了东梧阁。
凌当归小声道:“等雨转小,你去送些衣裳和行李给闫庚,切记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风絮明白,“世子放心。”
这阵子雨确实大,如同银河倒泻。凌当归的衣裳和头发都沾了潮气,黏糊糊的有些难受,正想说烧点洗澡水,湘露盈盈而来,“世子,兰汤池已经备好了洗澡水,让妾身和宝樱伺候您沐浴吧。”
上回湘露倾诉衷肠,求了凌当归许久,凌当归便准她和宝樱可以离开眠香楼,来东梧阁伺候。
兰汤池,是东梧阁内世子沐浴的地方,巨大奢华似宫殿,铺金砖,沏玉墙,墙上遍涂香料,馨香浓郁。燃起微黄的烛火,随着人的走动,带动轻罗慢纱,其间悬挂的淡彩琉璃珠晶莹剔透,在烛火下波光粼粼,又犹如星辰闪烁。
中心是一个圆形的沐浴池子,雾气蒸腾,暖意袭来。
凌当归第一次来兰汤池洗澡时,周围站了一圈,而且都是漂亮丫鬟,给他吓了一跳,当时即叫人都退下,以后不必进来。
如今湘露和宝樱二人,担了侍女的责,站立在凌当归左右,自然而然地准备伺候世子沐浴。
“咳,你们都下去吧,本世子如果有事会叫你们的。”
凌当归撵人走。
湘露闻言,与宝樱对视了一眼,“世子爷,一个人怕是寂寞,您不需要妾身陪伴吗?”
凌当归心里嘀咕着,洗个澡而已,原主真是荒淫。
为了贴合原主的人设,凌当归只好硬着头皮,故作风流道:“这么美的一双手,怎么能拿搓澡巾呢?这样吧,你们二人就在屏风外为本世子弹奏琵琶,吹吹笛子吧。”
“这……”
凌纵已经发话了,湘露只好应声。
墨竹流云金丝美人屏风之后,湘露怀抱琵琶,宝樱横吹玉笛,湘露唱曲,宝樱作和,声音清如流水,婉转动人,含着春日里闺阁女儿透过莲花花窗,憧憬良人的欢喜。整体曲子悠扬,轻快,灵动,平心静气,叫人心情舒畅。
凌当归倚靠汤池闭着眼,慢慢悠悠地搅动池内沐浴所放的兰花兰草,一天内的疲倦都被洗去,十分享受。
烛火摇晃,似乎来了一阵风,哗哗雨声。
凌当归看向窗外,正严严实实地关着呢,应当是听错了。
他继续听曲儿,正到音妙处,戛然而止,声音竟停了,好像突然被冷酷关掉的音箱。
除此以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湘露?宝樱?”
凌当归觉得奇怪,叫了她二人。
却见屏风后走出一个身形清瘦挺拔的少年,左手琵琶右手笛,脚步极轻,即使凌当归已经看到了他,但仍旧没有听到声音。他微抬右手,笛子勾起罗帐,琉璃珠碰撞,发出叮叮的清脆击打声。
黑衣少年将琵琶随手放在高大的香炉旁,笛子没有离手。
“陆观南?”
凌当归咽了口唾沫,莫名有些害怕。害怕中,又抽出些闲情来欣赏。
前几日他换了仆从制服,从灰不溜秋换成了黑色,私心认为男主穿黑色更显瘦显帅。
越看越是如此。
虽没法像以前那样浑身上下一丝不苟,但气质卓群,目光如点漆,即便身穿朴素衣裳,用发带随意缠住头发,无玉无冠,俊美无俦,姿态挺拔,如悬崖云海间的青松,使他令人心神一晃。黑衣在身,眼眸沉聚,自有慑人的威严。
凌当归仿佛看到了他日后回到许国,登临天子之时的景象。
“这一天,世子在外风流潇洒,真是让我久等。”
陆观南一步一步走来。
凌当归感觉语气奇怪,还不对劲。况且他还在洗澡呢!虽然都是男的,你也不能直接就冲进来吧。
“你干嘛?兰汤池门口有守卫,你怎么进来的?”凌当归有些急了,往旁边退了退,皱着眉头,“湘露和宝樱怎么了?你杀了她们?而且本世子不是令你禁足吗?这才过了一日吧?”
屏风后,两个女子柔弱无骨地躺在地上,颈后各有红痕。
“世子好多问题。进入兰汤池,也并非只有一个门可走。至于您的爱妾,放心,我怎么敢杀呢?”
陆观南这语气听着阴阳怪气的,似乎在讽刺他。
凌当归转头看向窗子,这才明白刚才原来是他偷偷翻窗进来的,凌当归气得咬后槽牙,凶狠道:“你什么意思?仗着你有武功了不起是不是?你可别忘了,本世子想要废你武功,那也是分分钟的事,你最好不要得罪我!”
早知道,当初应该再让他受点苦。
“滴——获得50积分,累积3350积分。”
陆观南语气不变,脚步放慢,“世子想要做什么,自然是易如反掌的。”
搞什么文字游戏,听不懂。
凌当归十分无语:“大哥你有没有搞错啊!我还在洗澡呢!衣服都没穿,有什么事不能等我洗好再说吗?喂,你不会是想杀我吧?”
陆观南轻抚笛,横过来,比了一下,“用笛子倒也不是不行。”
凌当归眼皮纸条,头皮发麻,心神慌乱,控制不住脑补,陆观南把他按住圆池边缘,用这根漂亮宝贵的笛子,横在他的脖颈处,用力往下压,断裂他的喉咙,到时候血流的一池子都是……
“我给你种了生死蛊,你不能杀我!只要我死了,你也会暴毙而亡!你想死,没必要用我这样恶毒卑劣的小人给你陪葬吧?多不值当啊,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再说了,一死万事休,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本世子其实也是在磨砺你的性子嘛……”
凌当归给自己争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底气弱得很。
雾气缭绕蒸腾中的凌当归,昏黄烛火的映照下,仿佛被笼罩在朦胧中,看不真切,只瞥见乌黑的头发和在热水中升起桃红的雪白皮肤。
陆观南走上斜对面的木质台阶,忽然顿住脚步,移开视线,背对凌当归,将笛子放在台阶上,随手一拨,任它滚落。
“刚才只是逗逗世子而已。”
凌当归听见陆观南淡淡地说,顿时来火,“你有病啊?闲着没事吓人?呵,你也知道不敢面见我是吧?你刚才不是还挺能的吗?来来来,杀我啊……”
陆观南下颌微绷,情绪一时散乱无比。
骂了一通陆观南出气,获得100积分。
“行了行了,你到底想干嘛?有事说事,本世子还要沐浴呢!”
凌当归没好气地催促他。
兰汤池中的暖意冲淡了陆观南淋雨带来的潮气,似乎也穿过了心田。他沉了沉气息,道:“昨夜金蛇毒发作,本该痛不欲生,结果却出乎意料,各项症状都缓轻了许多。今天早上醒来我就去找了府医,世子,您猜他跟我说什么?”
凌当归皮笑肉不笑,冷冷道:“我可不像你,来无影去无踪,轻功超绝,想潜去哪就潜去哪。我也没有死,变成鬼,漂浮在你和宋回春的旁边,偷听他跟你说了什么。”
“滴——获得50积分,累积3500积分。”
陆观南闻言淡而一笑,“宋大夫说,因为我吃了足量性酸的食物,故而压制住了金蛇毒中的部分毒素,使得症状缓轻。”
“……什么?!可恶!居然还有这种事?阴差阳错,真是便宜你了,下次就全吃辣吧!”
凌当归十分生气,为了增强观感,还怒拍汤池水,“所以你是来特意感谢本世子的?这就不用了,你好好地在本世子手底下干活,安分守己地伺候本世子就行了。”
好夸张。
陆观南下意识眨了下眼,眼角和脖颈处溅到了些许温水。
“只怕不是阴差阳错吧?”他抬手擦去,语声宁静,理了理衣角。
凌当归顿时转变情绪,变得十分冷酷,双手抱臂,“那不然呢?你觉得本世子是故意的?哈,天大的笑话!”
“依据我的推断,若凌纵知道我私下解禁,还去找了宋回春,定然会勃然大怒。而你对这件事却没有丝毫反应,只说些不相关的不痛不痒的话,尽管你说话刻薄,语气傲慢,可做的事却是有利于我。”
陆观南顿了三秒,转头看向凌当归。
凌当归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对面,二人视线在蒙蒙雾气中对上。
系统在发布黄色预警,男主起疑。
陆观南眼眸深邃幽黑,而凌当归则佯装冷静,毫不畏惧且直勾勾地瞪他,铁定主意一问三不知,打死也不承认。
“所以,你不是凌纵。”
“一个月前你所说的‘半年’,又是什么意思?”